他眉宇中带着几分少见的讥诮。
顾惜下意识想躲。
她向右，季慕礼也向右。
她往左，季慕礼跟着往左。
本就局促的空间内，她躲无可躲，最后只能认命地长吸一口气，拧起眉心。
季慕礼依旧狎昵地看着她，薄唇微启：“关心我可以直接说，不必……”
咚——
一声巨响打断他的声音。
随即，车子像是飞盘般猛烈旋转起来。
车胎在地上剧烈摩擦，发出嘶啦声。
顾惜身子不受控地甩向右侧。
突然，窗外原本温和的阳光被一片刺眼的白光取代。
她下意识回头，顺着关照的方向看去。
“小心！”
季慕礼飞身上前，双手护在顾惜脑后，将她按进怀中。
砰——
车身飞速的旋转和车窗外的白光一起停下。
耳边嗡嗡作响，顾惜脑袋疼得厉害，眼前一片漆黑。
“季总，您怎么样？”
司机从外面打开车门，掰开季慕礼的手，顾惜才终于有了反应。
她缓慢睁开眼，面前季慕礼的脸上满是鲜红，黏糊糊的血还在不停向下砸，一滴一滴落在她脸上。
他睁着眼，嘴角还噙了抹笑，嘴唇动了动，在和她说话。
看嘴型居然是：你没事就好。
轰——
大脑空白了一秒，潮水般的情绪瞬间涌了上来。
顾惜张着嘴，喉咙里发出呜咽声，就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在叫什么。
她颤抖着伸出手，指尖哆嗦着，抱住季慕礼。
他的体温在一点点消失，逐渐变凉，血像是流不尽似的，身上的红色越来越多。
顾惜慌了。
她从未这么害怕过。
“季慕礼。”不知过了多久，她终于听到嘶哑的声音从喉咙里蹦出来，“季慕礼，你别吓我。”
她紧紧抱住季慕礼，仿佛稍微松松手，他都会消失一般。
“顾小姐。”司机在身后急切追问，“您有没有受伤？”
顾惜像是听不到他的声音：“救护车！快叫救护车！”
她听到司机慌慌张张地打了120。
“顾惜。”怀里的季慕礼在抖，缓慢伸出手，发凉的指尖轻轻落在她脸颊上。
她一把抓住季慕礼的手，眼泪像是断线的珠子啪嗒啪嗒落个不停：“我在这儿，季慕礼，你别说话，医生马上就来。”
“不怕，”季慕礼还在笑，“我没事，你不用怕。”
她怕！
她怕的要死！
她从没像现在这么害怕过！
“顾惜，”季慕礼还在说话，“虽然……虽然你是顾家的继承人，可如果……如果你不能带给顾氏足够的利益，秦朝那些人是不会让你顺利接管顾家的。所以……所以你要听我的，重建项目一定……一定要和季家合作。”
血越流越多，他的眼皮越发城中，声音也逐渐模糊。
“你别说了。”顾惜哭得浑身发颤，“只要你没事，我什么都听你的。”
搭在她脸颊上的手逐渐失去力道。
啪——
他的手滑落了。
季慕礼脑袋一偏，双眼也缓慢合上。
“季慕礼！”
顾惜撕心裂肺地喊，全身所有的血液瞬间上涌，她甚至能清晰感觉到自己额角都在跳。
好在此时，救护车和季家的车都到了。
几个医护七手八脚地将季慕礼送上救护车。
白居可扶住站立不稳的顾惜：“顾小姐，您也去医院检查一下吧。”
她全身都是红色，像是从血里捞出来得，唯有脸色苍白，嘴唇还有些发紫，看着虚弱又狼狈。
顾惜目送救护车离开，原本模糊的意识却逐渐清晰。
唰——
她血红的双眼猛然看向白居可：“卡车司机，抓到了吗？”
坚定的神色将白居可都吓了一跳：“我来的路上已经报警，警察会在沿线设卡抓捕。”
顾惜整个人都在抖，手指抑制不住地哆嗦，但是她的思路居然出奇得清楚。
刚才那辆卡车撞上来的时候，车速很快，根本没有一点要减速的意思。
可见车祸不是意外。
今天季慕礼为了给顾惜撑腰，特意安排了季家的车送她回顾家。
由此可见，这场车祸根本就是冲着季慕礼来的。
现在这时候，最想季慕礼死的人只有一个！
“季镇国在哪？”
白居可被她突如其来的提问惹得一懵：“啊？我……我不知道啊。”
“马上联系季镇国。”顾惜抽出白居可口袋里的手帕，一根一根将手指擦拭干净，眼神也越发冷冽。
她将手帕丢回白居可，转身竟径直上了他的车。
白居可怔愣在原地，半晌没回过神。
有那么一秒钟，他觉得顾惜的背影和季慕礼的逐渐重合，仿佛一个人似的。
他是季慕礼的助理，从来只听季慕礼的安排，可不知为什么，今天他居然乖乖听了顾惜的话，立即联系季镇国。
自从那天股东会之后，季慕礼就安排了人暗中盯着季镇国，所以白居可很容易便得到了季镇国的位置。
他回到车副驾，从倒车镜里小心地瞥向顾惜：“手下的人说，季镇国现在正在万国酒店，他今天约了些朋友吃饭。”
顾惜直勾勾盯着前方，冷冷道：“去万国酒店。”
“顾小姐。”白居可已然猜到她想做什么，“车祸的事情还要调查，现在没有任何证据指向季镇国，您现在去，他若是矢口否认，不仅对调查没有帮助，说不定还会打草惊蛇。”
顾惜没回答，依旧是那句话：“去万国酒店。”
白居可不敢再多说了，对司机点点头。
车子缓缓发动。
那场大地震摧毁了澜城一半的建筑，都是些发展过程中的新式建筑，那些老式的建筑居然都还屹立不倒。
其中一个就是万国酒店。
今天的万国酒店倒是十分热闹，门外排着长龙，扫一眼车牌，都是些豹子号。
可见今天来万国酒店吃饭的，非富即贵。
季镇国一身黑色唐装，拄着拐杖，笑眯眯地站在门口迎接客人。
虽然在季家人眼中，他就是个不学无术，坐吃山空的废物，可毕竟头顶季家二爷的名号，澜城的人多多少少还要给些面子。
那些出席的人也各个都对他笑脸相迎。
和谐的氛围在顾惜出现后瞬间荡然无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