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受着脸上比往常更热的温度,神里绫华并不敢让行者注意到自己的表情。
她从没有想过,旅行者的厨艺居然这般祸国殃民,也许是那只恐怖怪物本身的肉质……不能再想下去了。
“噗~神里小姐,您还需要准备些什么吗?”行者吐掉日落果核,对凌华问道。
请行者吃饭的计划已经泡汤了,多想无用。
“嗯嗯...已经够了。”
吃人嘴短,她却不好再说什么令人生嫌之语,然而她的脸较之刚才却是更热,行者只听她扭捏道,“刚刚…我竟如此失态…本来是想请你吃饭,却…”
直到现在,她还时不时的咂把舌头 ,回忆着蜈蚣步足的鲜美…
“啊,无妨无妨。只是想到再遇旧仇,旁边又有一餐厅,忍不住出手报复一番,聊泄心头之恨而已。”
行者一拇指抹过鼻尖,神清气爽道,“却不想竟引无数路人围观争而食之,已是自顾不暇,眼中哪里还有别人?反倒是神里小姐能做到如此克制,真不愧是那白鹭公主啊!”
听着行者的客套话,神里绫华露出职业笑容,神色却逐渐落寞下来。
“神里小姐为何露出这般寂寞的表情?”行者问道。
“啊…不…”凌华似乎有所犹豫,嘴却不由自主的动了起来,“也许吧,我的朋友也确实很少啊…哈哈。”
“啊,原来如此。”行者客套的回答道,“话说回来,关于那位[椿],神里小姐有什么想法呢?”
“嗯……”不着边际的瞥了行者一眼,她收起脸上的落寞与一瞬而过的苦涩,沉思道,“我认为,[椿]或许是狐狸神使。”
“狐狸神使?有何根据?”行者接着问道,心中却不屑的想起某只粉毛狐狸。
“我是这样想的,就连我也未曾听母亲提起这样一位朋友,如此神秘,一定是平日里很难见到的高人吧…”凌华推测道,“稻妻自古就有不少关于狐狸神使的传说哦~”
“说来有些不好意思,在俺们那边,狐狸大多代表着红颜祸水、祸国殃民的狐妖。”行者表达着不同看法,“虽然不能以一言以蔽之,但大体如此。”
“诶?”这下轮到凌华傻眼了。
“就比如你们的那位八重宫司,那股子狐媚劲儿就总是令俺老空缕缕幻视起某位故人…戏耍人心之余她却在人不经意间把正事做完了,让人厌恶不起来,却是不好做掉啊…”
行者勾唇一笑,而凌华则是从行者的话语里听出来某种恶意,接着她惊讶的看着行者变成了一个爆炸头…
“口嗨两句还不行吗?”行者翻了个白眼,而他腰后的“梦想一心”表面闪过丝丝电流。
“旅行者…你没事吧?”凌华担忧道。
“俺不吃溜溜梅…啊不是,没事。”行者摇了摇头,转移话题道,“所以你觉得那个[椿]多半是个狸精,对吧?”
凌华点了点头。
二人来到那小仓屋取了定制服饰,接着便来到了凌华所说的那本日记的提示地。
行者四处望了望,接着在神里绫华不敢置信的眼神中一脚踢爆了某处石壁,找到了一本笔记,然后将它递给凌华。
“委托到此也就算差不多了吧。”在凌华看完日记之后,行者平静地说道。
“嗯…嗯…”凌华闷声挤出了几个音节,“我想,和你分享这本笔记的真相…”
“这也算是报酬吗?”行者玩笑道。
“嗯…嗯!”凌华点了点头,也不管行者反应,便自顾自的说了起来。
原来那「椿」便是神里绫华的母亲神里华代,这本笔记所记录的便是她嫁入神里家之后除去神里家夫人那一面的琐碎日常。
神里夫人一直向往着祭典,却因为她高贵的身份,事务繁忙也不愿劳烦他人,便一次都没有参加过。
“说来有些冒昧,我从来没想过母亲会有那么少女心的一面呐…哼哼~”凌华轻笑道。
“众生百态,千变万化。”行者眺望远方,感慨道“不论是天上的神佛,亦或是横行的妖魔,又或者平凡的人类,乃至这天地万象,宇宙洪荒,皆有不为人所知的一面。而我们所知的,不过沧海一粟。”
“人对彼此之间的认知往往与想象之中的设想更少,一旦越过了某个界限,往往覆水难收,难以退却。”
“你说对吗,神里小姐?”
凌华抬头,张口便想要反驳,当她的视线对上了行者那被赤红的眼白所包裹的闪金瞳孔时,她不由自主的后退了一步。
那一刻,她想了很多,终于…
“旅行者,你对我们这里的祭典感兴趣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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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已至。
鸣神岛的祭典不出意外的话都是开在甘金岛上。
散发着强烈香味的炒面、可以得到奖励的小游戏,各式各样的面具以及夜空中不断绽放的烟花…祭典的内容似乎没什么变化,然而每次都是热热闹闹的,或是带小孩子来的一家三口,或是私定终身的情侣,也许是感情诚挚的朋友们…
“啊!哥哥哥哥!我看到猴哥哥了!”
“啧!晦气。”
“猴哥哥你来了啊!”穿着巫女服的小狐狸飞一般扑在行者身上。
“别闹 ,快下来。”
“不嘛不嘛!”萍萍坐在行者的脖子上,一脸欢笑,行者几次摆脱不下,也就任由着她胡闹了。
“啧啧啧啧…”
“你这样看俺也没用,这丫头…俺也不好推脱,惹哭了她你又会急眼。”看着咬牙切齿、两眼几乎冒出三昧真火的红孩儿,行者双手一摊,一脸无奈道。
“我看你这死猴子就是欠打!妹妹,给我下来,我要跟这死猴子大战三百回合!”红孩儿掏出火尖枪,一副气势汹汹的模样,令周围参加祭典的民众战栗不止,四处散逃。
“哦,那现在呢?”
伴随着行者的话语落下,夜空之上,瞬间多了无数个“行者”,他们乘着筋斗云,肩扛金箍棒,纷纷不怀好意的盯着红孩儿。
“你…你人多势众!胜我不武!我说的是单挑!单挑!”红孩儿身上满是汗汽,尽管他强装强硬,但他也知道…自己打不过这猴子。
自火焰山身死之后,他便再也打不过了。
“单挑吗?”行者挑了挑眉,挑衅道,“你单挑俺们还是俺们单挑你一个,选吧。”
红孩儿收起火尖枪,行法国军礼。
“选个屁!赶紧把我的妹妹还给我——!”
——把我的妹妹还给我!
行者脑子一抽,胸口一痛。
“啊…嗯。”行者抬手将萍萍从自己的脖子上抱了下来,接着把疑惑的她塞进懵逼的红孩儿怀中。
“看好你妹妹,别又把她弄丢了。”行者拍了拍红孩儿的肩膀,擦肩而过。
神里绫华连忙跟了上去。
“啊?啊…”红孩儿咽了咽口水,乖巧的点了下头。
“猴儿哥哥这是怎么了?”萍萍问道。
“谁知道。”红孩儿随口道,“天色不早了,我们回去吧。”
“嗯!”
神里绫华追着行者来到沙滩边。
“旅行者,你——”
“抱歉啊,凌华小姐,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行者箕坐在沙滩上,背对着凌华,说话的语气很平静,“你回去吧,想必社奉行也在等你回家吧。”
凌华欲言又止,终于,她转了身,一言不发的离开了。
“梦想一心”发出光亮。
“要打一架么?”
或许这是不善言辞的影所能想到的唯一的安慰方法,尽管…这法子太过笨拙。
行者眺望着死去的银月与虚假的星空,此时早已听不见烟花的刺鸣声与人群的喧闹声,仅有潮汐潮落的反复声响,湿咸的海风拂面,他竟久违地感受到了那反复了五百年多年的孤寂。
他站起身,拍了拍屁股上的沙子,从耳中拔出金箍棒。
空间自他身后破裂,像是缓缓睁开眼睛,又仿佛饕餮进食一般。
“你现在在做什么呢,荧?”
扛着棍,他走进“一心净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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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已深,尽管如此,伏在树干上的蝉仍在不知死活的叫嚷着。
她面无表情,独自一人,回到了影响山脚下的神里屋敷。
尽管她贵为神里家的小姐,尽管她拥有着神之眼…然而她也是个春心萌动的少女。
就像[椿]一样。
那位金发旅者有意无意的疏远她不是没有感觉到,她也曾想过,如果她鼓起勇气,是否真的可以——
然而,现在的她只是个凡人。
来去自如的行云之术,蜈蚣宴,无数的分身…仅仅这一天,她便见到了诸多神迹。
那是他的全部吗?
或许她这一辈子都难以窥见,也因此…
从一开始,她就已经被判了“死刑”。
“凌华,你…”
身穿白色礼服,留着一头淡蓝色中长发的男子早已等候在门旁。
“哥哥,我…我…”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温柔的将妹妹拢入怀中,神里绫人轻声说道。
凌华再也忍不住心中的悲伤,疼痛着、用力着、难以释怀地宣泄起来。
“呜…呜呜…呜呜呜呜…”
神里绫人无声着安抚神里绫华,这一刻,他不是社奉行,只是一个心疼第一次失恋的妹妹的哥哥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