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嘎吱——”
紧闭的窗户被人从外拉开了一条缝隙。
一个被黑色斗篷笼罩的人影悄无声息地从窗户翻了进来。
来人迎着烛火微弱的光芒走到苗齐白的身边,他就这样静静地看着趴在桌上熟睡的人。
许久,静谧的屋内传出一丝清浅的笑意。
那人解下斗篷放在一旁,紧贴身躯的束袖长袍能够让人一眼就感受到其结实强悍的体格,小麦色的肌肤,五官如刀刻般锋利俊逸,低垂的眉眼看着苗齐白,眼睛透着明亮的紫光,冷冽又温柔。
只见他抽出苗齐白手中握着的册子,弯腰将人抱起,随后走进屏风后的内室将人放在床上,扯过被子给他盖上。
又突然想起什么,掀开被子将他小心扶起来。
指尖在他腰间的系带上一勾,动作熟练地将外衣给他脱了下来,这才又小心地让他躺回床上,仔细盖好被子,动作轻柔又小心翼翼。
那人做好一切,便静静坐在床边看着那熟睡的容颜。
低头在他额角轻轻一吻,随后将脸埋在他颈侧深深叹出一口气,低喃道,“终于等到你了,我的亦之。”
*
苗齐白昏昏沉沉地醒过来,看着床顶有片刻的恍惚。
我他昨晚好像看册子时太累就趴在桌上睡着了,怎么一觉醒来到了床上?
揉了揉额角,脑袋越发昏沉了,应该是染了风寒。
但作为一个讨厌苦药味的神医,苗齐白果断的拒绝了给自己熬药的想法,吃完饭便去给慕容烨和尹风把了脉。
对于慕容烨的毒,苗齐白目前还是没有头绪,扎银针已经没有任何用处了,索性便不扎了,倒是又给尹风开了副安神补气的药。
检查完后又打道去了皇宫,在藏书阁又待了半日。
晌午后在街上吃了碗面,便又去各大药铺转了一圈,将一些需要的药材买回来。
回府后一整个下午都将自己关在药房里研究药材,直到天色暗下来,这才胡乱的吃了几口晚饭,之后便又将自己关在院子里开始研究那本小册子。
如果可以的话,他其实并不愿意看这小册子的,就连那个地方他都有十几年没回去了。
每次看着册子上的那个名字,苗齐白就总是难以平静,他不知道自己现在对他是什么感情。
十几年了,他以为再多的喜欢,再浓烈的恨意都应该渐渐淡忘了。
可是再次看到这个名字的时候,他的内心还是会涌出莫名的,让他难受的情绪。
苗齐白拍了拍额头,点上灯,坐在桌案边继续看那晦涩难懂的册子。
大概是今日生了病,脑子有些不受控制了。
再看到这熟悉的字迹,苗齐白脑袋里莫名地会浮现出一些他自己都快忘记的画面,画面都很模糊,但却让苗齐白无法静下心来。
桌案旁乱七八糟地放着一些废掉的宣纸,苗齐白“啪”的一声当下毛笔,有些烦躁地将写好的纸张揉成一团扔了出去。
大概是风寒让他头昏脑胀不舒服,这册子的内容又十分难懂,莫名的就从心底烧起来了一股无名的怒火。
“啪”的一声重重地将册子拍到桌案上,在桌案前来回走了几步,抬手指着那册子有些温怒道,“你以为你聪明就很了不起吗?写个东西也不知道写明白点儿,活该你后继无人!这都是什么破玩意儿!”
他也不知道哪里来的气,毫无理智地对着一本册子质问,“怎么不说话?有本事你说话啊?你不是很能耐吗?你倒是给我解释解释啊!”
“噗!”
窗外暗处躲着的人没能忍住,压抑地笑出声来,他没想到这可爱又淘气的性格他到现在都还没改掉,还真是……太可爱了。
而正在怒火燃烧的苗齐白根本就没注意到这一点声音,继续对着那本无辜的小册子喷着熊熊怒火。
苗齐白莫名地怒瞪着那册子,又在屋子里来回走了两圈,最后大概是没法子,又回到桌案旁,凶巴巴瞪了那册子一眼,随后“啪”地用一摞宣纸给他盖上。
眼不见为净!
随后赌气似的哼了一声,转身快步走到床边,一掀被子躺进去,将连头一起盖住,闷声道,“睡觉!睡觉!”
看着床上鼓起的大包,窗外的人忍不住勾起嘴角,一会儿是不是又要爬起来?就跟以前一样。
正想着,果然就见苗齐白一把掀开被子爬了起来,气鼓鼓地一屁股坐到桌案旁,将册子从宣纸拿出来,又重新提笔开始写写画画,嘴里嘀嘀咕咕地说着些什么。
窗外的人嘴角的笑意更甚,不用听也知道,这人肯定又在骂他了,笑着摇摇头。
他从窗户缝隙看进去,无声地笑了起来,“小师弟都这么大人了,怎么还和小时候一样,一生病就爱发火,还是这么可爱。”
夜过子时,苗齐白打了不知多少个哈欠,浓重的鼻音传出窗外,黑暗中的人皱了皱眉。
见他还要挑灯夜读,幽深的瞳孔闪着不悦的紫光。
在苗齐白连着打了几个喷嚏之后,他终是忍不住了。
对着窗户轻轻一挥手,无色无味的烟雾飘进了窗内,不消片刻,苗齐白便倒在了桌案上。
窗户再次被打开,他闪身进了屋内,将手中拿着的水囊放在桌案上,看着趴在桌上脸颊染上不正常红晕的人,眉头不由锁起。
将他手中的册子抽出来,随意地翻看了一遍,嘟囔道,“写得挺明白的啊!简单易懂!亦之怎么还是这么笨啊!”
合上册子,看着上面写着的祁殇两个字,又看向苗齐白,无声地叹了口气,“亦之,你还要记恨我多久呢?”
苗齐白皱着眉,不舒服地轻哼了一声。
祁殇回神,伸手探向那光洁的额头,滚烫的温度让他十分不悦,屈起手指在他额头不轻不重地弹了一下:“真是一点都不乖。”
将人扶起来靠在怀里,这才打开带来的那个水囊,一股药味顿时从水囊钻了出来。
他知道这人定然不会自己喝完,提早便准备了带过来,试了试温度还好,要是再耽搁一会儿就该彻底凉透了。
大概是作为大夫天生对药嗅觉敏锐,那水囊才刚碰到他的唇角,苗齐白便立马皱起眉头,抿着唇将头扭向一边。
祁殇见他动作迅速一气呵成,忍不住笑了起来,“你这么怕苦,还做了这么多年的神医,可真是难为你了。”
喂了几次喂不进去,祁殇索性放下碗,微眯着眼盯着这个在迷药作用下依旧能够清楚抗拒喝药的人。
盯了半晌,祁殇啧了一声,凑在苗齐白耳边低声道,“亦之,这可是你自己给我的机会。”
昏睡中的苗齐白没有回应,祁殇看着他半晌,仰头喝了一口药含在嘴里,抬起他的下巴,对着那紧闭的红唇吻了下去。
苦涩的药汁渡入口中,昏睡的苗齐白猛地皱起眉,张嘴就想要往外吐,却被祁殇再次堵了回来,直到听到苗齐白喉间传来吞咽声,这才放开他。
看着面前那张因为苦涩而五官扭曲的脸,祁殇舔了舔嘴角,“啧,真是跟小时候一模一样。”
将一碗药强迫式地喂完,祁殇这才将苗齐白抱回床上。
将衣服给他脱掉,整个人往被子里一塞,这才慢悠悠地在他额头落下一吻。
抬手将他额角凌乱的头发理了理,看着他的睡颜,祁殇低低地问着,“亦之,你若是见到我活着,还会想再杀了我吗?”
苗齐白恍恍惚惚地睁了睁眼,似乎看清了眼前的人,又似乎没看清,张了张嘴,最后还是没能抵抗过药力昏睡了过去。
祁殇没注意到苗齐白那一瞬的清醒,起身走到桌案旁,看着那乱七八糟的一堆废纸,无声地笑了笑。
重新拿过一张宣纸,提笔写了满满一大篇,他知道这几日苗齐白在为什么发愁,他能帮的也就这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