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医生办公室时池砚之脚步轻快。
医生说的那个数字对从前的他并不多,但现在不一样了……池砚之承认自己从前的确心存侥幸,有想过好好治一治,现在他又觉得完全没有希望不是一件坏事。
起码他只要接受结果就行,不必再胡思乱想了。
心情一好,身体上的痛楚也就没有那么难以忍受,池砚之走出医院大楼,对着太阳拍了一张发在动态。
「小狗,快点好起来吧。」
然后去医院食堂买了份白粥带回病房。
回来时陆珩正在翻看手机,池砚之放下桌板,把粥放下:“吃点东西吧。”
陆珩把手机丢到一边,仰着脸看池砚之:“你不一起吗?”
“我在外面吃了。”
骗人的,根本就没有胃口吃饭。
陆珩信以为真,接过一次性餐勺乖乖吃饭。
现实再次与记忆重叠,陆珩仿佛看见上一世的池砚之端着熬好的白粥耐心地哄他喝。
“医生不让你吃别的,乖一点,”那时的池砚之跟哄小孩儿似的端着小碗喂他,“等你好了,我给你做很多你爱吃的,好吗?”
这要是离婚之前,一个不耐烦陆珩就会掀桌走人,可偏是生命的尽头,他和池砚之都心知肚明,他不会再好起来了。
陆珩其实知道,池砚之很想在他生命的最后多做几顿好吃的,又怕吃不对的东西让他更加难受痛苦。
那时的池砚之比他更加煎熬。
池砚之站在一旁沉默地看陆珩吃饭。
他已经很久没见陆珩在他面前吃饭了,他静静看着,似乎想把这个画面就此刻在生命里。
陆珩感觉到池砚之的存在,淡淡的柑橘味萦绕在他鼻尖,涩得惹人心痛。
失而复得却又要失去的难过涌上心间,眼泪大颗大颗地落进粥碗里。
一只冰凉的手轻抚他的脊梁,温和的嗓音响在耳畔:“眼泪拌饭好吃吗?”
池砚之掰过陆珩的脸,用随身的丝帕擦拭他的眼泪,但越擦越多。
他从来没有遇到过这种情况,不知道该怎么哄哭泣的Alpha,本能地释放出安抚的信息素,轻轻揽过陆珩的脑袋,一下一下拍着他的肩膀:“怎么哭成这样?特别痛吗?医生开了消炎止痛药,你乖乖吃完饭把药吃上。”
二十四岁,身高一米九的S级Alpha在他即将失去的omega怀里哭成一只二百斤的狗子。
黑檀木信息素也跟着有些失控。
隔壁床的病人忍了一会儿忍无可忍:“你能不能考虑一些等级比你低的Alpha的感受?”
陆珩哭得起劲儿,根本没有听到。
是池砚之连连道歉,给陆珩贴上了阻隔贴。
“别哭了,”池砚之心疼得眼眶发红,捏着陆珩的下巴让他抬起脸,“这么大一个Alpha哭成这样也不怕别人笑话。”
“我……呜呜呜,我老婆都要没了,我哭一下怎么了?”陆珩可怜地看着池砚之,“就不能再给我一次机会吗?我会乖……我保证我会乖。”
池砚之没说话。
陆珩越来越心慌,语无伦次地保证:“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不出去玩了,我每天都在家里洗衣做饭……求求你。”
池砚之捧着他的脸,看着他止不住的泪水,有些茫然。
是他把陆珩弄哭的吗?
“陆珩,不是所有路都可以回头的,”池砚之说着绝情的话,语气却温柔得不行,“以前是你想分开,现在我同意了,你应该开心的不是吗?”
陆珩一边摇头一边流泪,满脸都写着“求你别离开我”。
池砚之心里闷痛。
如果可以,他比谁都想接受陆珩……可是现在他们没机会了,再也不可能有以后了……
池砚之白瓷般的脸颊滚落一颗剔透的泪珠,哽咽着问:“你要我怎样呢?陆珩,能不能有一次,让我来做决定呢?”
“你别哭,”陆珩颤抖地擦去他的眼泪,“我错了,我不逼你,你再想想……好吗?”
明明也舍不得,为什么一定要离开呢?
陆珩渐渐平静下来,嗓音有些沙哑:“那……砚哥,等我出院,我们一起去看看外婆,好不好?外公刚刚去世,我还没来得及去看望她。外婆身体最近也不好……你就当是陪我。”
“不了,”池砚之强迫自己狠下心,“外公的事情你……节哀。但当时我们说好的,如果外公……就离婚。陆珩,你不是那种出尔反尔的人。”
是啊,他说讨厌这段婚姻,就跟池砚之约好离婚。
池砚之问他能不能不离,他说走就走,一直到外公去世才回来。
他确实不是出尔反尔的人……
陆珩沮丧地低下头:“好吧。”
是他错了。
刚重生时他虽心痛,心里却觉得池砚之那么爱他,只要他肯示弱,池砚之就会原谅他。
他没有考虑过池砚之根本不会回头的可能性。
但他不准备放弃,就如同生命的最后池砚之也不曾放弃他一样。
病房里的气氛渐渐凝固,压得池砚之喘不过气来。
“听说你住院了……”一个高大的Alpha拎着一个巨大的果篮大大咧咧地迈进病房,“哎我靠,你不住单人病房啊?”
他身后还跟着个Alpha,帽子墨镜口罩,把自己遮得严严实实,还抱着一捧巨大的花束遮住脸。
听见前一个Alpha的话之后,墨镜哥下意识往外退了一步。
诡异的沉默被这两人的出现给打破,池砚之起身给他们让位置:“我还有事,先走了。”
陆珩张了张嘴,到底没说出挽留的话。
池砚之走后病房里马上热闹起来,老远都能听见顾轻舟的大嗓门:“哎吆这眼睛红的,咋的,这点疼就忍不了了?”
陆珩立刻奓毛:“你懂什么?”
池砚之听着他孩子气的声音,无奈地摇摇头,走进电梯。
墨镜哥夏浔沉默了一会儿:“要不,转个病房吧。”
陆珩:“不行!这床位是我老婆给我订的!”
顾轻舟毫不留情地拆穿他:“这明明是医院随机安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