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天刚蒙蒙亮,大胖就迫不及待地奔向了贾禛的家。
他气喘吁吁地站在门口,对着屋内的贾禛喊道:“贾叔,我爸让我来告诉你,一会儿去队部开会。”
贾禛闻言,转头看向在一旁玩耍的囡囡,轻声说:“那你跟小朋友去玩吧,估计今天会很忙。”
囡囡乖巧地点点头,随即掏出一块糖果,像逗弄小狗一样对大胖说:“走,我们去找其他小朋友玩。”
大胖的眼睛紧紧盯着囡囡手中的糖果,咽了咽口水,说:“囡囡,你能不能先给我一块糖,我就跟你去玩。”
囡囡狡黠地笑了笑,说:“那我可要说好了,你吃了这块糖,以后就要听我的,我说什么,你就得做什么。”
在厨房忙碌的贾禛听到孩子们的对话,嘴角不禁露出一丝微笑。
“嗯,嗯,”大胖嘴里含着糖,小脑袋不住地点着,“那我们去找其他人吧。”
说完,两个孩子便兴高采烈地跑了出去。
贾禛洗完碗,擦干手,穿好衣服正准备出门,突然听到敲门声。
他疑惑地打开门,只见孙贵林站在门口,身旁还站着已经搬出去一年多的王凤生。
“贾禛啊,你不是说十块钱收村里的房子吗?凤生着急走,问你还买不买?”孙贵林开门见山地问道。
贾禛看着这两个人,心里有些不悦,他们总是想着占便宜,却从不考虑别人的感受。
“我欠的工资还没下来呢,你想卖也可以,但我兜里只剩下八块钱了。你要想卖就拿走,不过我们得签个字据,还得让村里认可这件事,免得你以后不认账,我白花了这么多钱。”贾禛语气平静但坚定。
孙贵林看了看王凤生,没有吭声。
王凤生则咬了咬牙,说:“八块就八块,我卖了。”
“正好马上要开会,我们去村部,在村书记和村长见证下,签个字据,我就把钱给你。”
在那个年代,村子里买卖房屋并没有明确的法律条文规定,只要村里人认可,就是合理的。
前几天还叫队部,现在已经改成村部,里面聚集了不少人,大家正在闲聊。
三人走进村部,贾禛看到张传武,便说:“传武叔,有笔纸吗?借我用一下。”
张传武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还是拿出笔纸递给贾禛,并问道:“怎么了?”
“王凤生要卖他的房子,我答应他八块钱收了,现在立个字据。”贾禛解释道。
他这一嗓子,顿时让嘈杂的声音变得安静下来,大家都伸头伸脑地想看看贾禛在写什么。
贾禛奋笔疾书,很快就写好了字据,一式两份。
他拿起一张纸念道:“本人王凤生,以八元的价格,将春市五营区五队村的房子及院落永久使用权卖给同村村民贾禛。特此证明以上属实。卖房人:王凤生;买房人:贾禛;见证人:洪玄七、张传武。”
“这样可以吧?我念到的人名需要签字。”贾禛看向王凤生。
王凤生点了点头,说:“行,只要给钱,怎么都行。”
“那好,你在上面签个字,并按上手印。一式两份,你我各一份。再找洪爷和张村长签上字,就算完事了。”
王凤生拿起笔,歪歪扭扭地签上了自己的名字,然后递给贾禛。
贾禛仔细看了看,签上了自己的名字,又让洪爷与张传武签上了名字。
最后,他从兜里掏出八块零钱,交给了王凤生。
王凤生拿到钱后,二话不说,转头就走,连字据都不要了。
贾禛把一份合同收好,另一份交给了张传武,放在村部里,万一王凤生反悔了,这就是证据。
孙贵林看到这一幕后,悄悄走到贾禛身边,说:“贾兄弟,我的房子也想卖,你能不能十块钱收啊?”
“怎么收?我八块钱收了王凤生的房子,却拿十块钱收你的?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打的什么主意。到时候王凤生再向我要那两块钱,你说我是给还是不给?你要想卖,就八块钱,别管我有多少钱。你爱卖不卖,大不了扔在这里,年头多了,被村子收回去。”贾禛毫不客气地说道。
孙贵林被贾禛说得满脸通红,但又不肯服输:“你现在要是能拿出八块钱,我的房子就卖给你。”
“嘿嘿,这可是你说的。那就立字据吧,我就是借钱,也要买了。”贾禛又写了一份买卖合同,然后把张传武叫出屋外。
“以后就定了八块钱一套房,按照我签订的合同来。既然他们准备离开,我们也不用惯着他们。”贾禛气愤地说道。
“行,按你说的做。你还有钱吗?不行的话,我回去找孩子他妈要点。”张传武关切地问道。
“这倒不用,我身上还有点余钱,为了以防万一,现在用上了。”贾禛从兜里掏出一张十元的票子,在张传武面前晃了晃。
两人又走了回来,贾禛故意让人误以为他没钱了,实际上身上还有许多钱,他明白财不外露的道理。
他弹了一下手中的十元票子,说:“你要找我两块钱哦,交情归交情,生意是生意。”
孙贵林看到贾禛真的借到钱了,心里有些后悔自己冲动之下说出了那句话,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又不好意思收回刚才说的话。
只好从兜里抠出两块钱,其中一块钱还是零钱。
双方签完字后,正式完成了交易。
“老孙啊,你可以再住些日子嘛,我也不要求你马上搬走。都是村里人嘛,谁还没有个为难的时候呢?”交易完成后,贾禛开始和孙贵林谈起了感情。
孙贵林感激地看了贾禛一眼,没有再说话。
等人都到齐了纷纷落座,村书记洪爷宣布正式开会。
会议的主要内容还是跟下岗有关:欠的工资要在十月一之后一次性发完;还有买断的钱;之后五队与林区就没有任何关系了。
另外,就是进森林采集的事情,张传武已经做好了安排——凡是不想离开的人,都必须集体干活;这部分赚到钱后,按照出力大小算工分;将来得到货款后,就按照工分来分钱;讲究个多干多得、少干少得、不干不得。
他分了好几个采集组:其中一队由女人和孩子组成,专门采集蘑菇,反正淑芬婶子已经知道了具体情况,这件事由她掌控。
另一队由张传武亲自带队采集松塔。
最后一队由洪爷带队寻找山梨和山柿子树并做好记录,他们还有个任务就是要寻找野生动物,因为村子准备打猎了。
任务基本安排下去了,如果想离开村子的人不必参加但需要提前告知,剩余的人则需要按照安排进行采集工作。
会议结束后,大家谁都没有离开,有些人在闲聊,有些人木讷的盯着某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贾禛则在心里默默盘算着接下来的计划,他知道,这场下岗风波给村里带来了不小的冲击,但他相信,只要大家团结一心,一定能够度过这个难关。
在那个寒风凛冽的冬日,村里的男女老少皆被召唤,若不尽力劳作,赚取维持生存的钱财,恐怕只能面对饥饿的威胁,这可不是危言耸听,邻近的村落亦在为生计挣扎。
正当众人苦于以后生计的时候,村部那部唯一的通讯工具骤然响起,洪爷迅速接起电话,面容瞬间凝重。
他站起身,脊背挺得笔直,洪亮的声音回荡在空中:“是,是,保证不负使命。”
挂断电话,洪爷依旧身姿挺拔,向着一脸困惑的村民激动地宣布:“我的老首长即将来访。”
“何时抵达?”
“洪爷,您的老首长是何方神圣?”
“需要我们准备什么?”
村民们议论纷纷,这对于他们而言,无疑是件新奇事。
贾禛则默默无言,他早已从洪爷的口中得知此事。
那日,洪爷在送野猪肉去五营区的路上,就说了这件事,现在只是确定了时间。
洪爷满脸洋溢着难以抑制的激动:“老首长将在十一长假后前来小住几日,我已三十余年未见他了。”
言及此,洪爷的话匣子仿佛被打开,他习惯性地点燃一根烟,缓缓道来:“老首长与我是同乡,都是春市人,但他参军比我更早。我入伍时,他就带着我。我们共同经历了常春围困战的洗礼,又转战塔山,完成了那场惊心动魄的狙击战。北平和平解放后,我们更是一路高歌猛进,攻入天津卫,跨越长江,直至海南岛。”
洪爷的话语虽简短,却涵盖了辽沈战役、平津战役以及后续的战斗。
“遗憾的是,我们班十人出征,仅三人归来,两人伤残,只有我没受多大伤害。”洪爷的眼眶泛红,声音略带哽咽。
建国后,部队一部分人留在海南岛,而他选择回归故里,申请转业。
当时,老首长特意找到他,嘱咐他好好建设家乡。
时光荏苒,一晃便是三十余年,没想到老首长还能找到他。
“洪爷,您当时也是军官吗?”唐凯的声音尖锐而好奇。
“你这小子,是不是官迷心窍了?我转业,老首长已经当上团长了,我是个排长。本有机会留在繁华之地,但我毅然选择回到这片生我养我的土地。来到五队,践行老首长的嘱托,为家乡的建设添砖加瓦。”
张传武在一旁默默掐灭了手中的烟,“既然老首长是咱的同乡,我们得好好招待他。洪爷,你带着唐凯去山里找找野味,不能让老首长失望啊!”
“对,我们要拿出五队的热情与诚意。”
“不能让洪爷丢脸。”
“洪爷,您就放心吧。”
村民们拍着胸脯,信誓旦旦地保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