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当时可是忍着煎熬,写下了血书,字字恳切,言语间尽是悔改认错之意,总该让皇上对她心软几分。
俗话说见面三分情,临行前她若能当面拜别胤禛,到时候声泪俱下,诚心悔过,再提及自己对胤禛一直以来的挂念与不舍,纵使是铁石心肠的人,应该也有一丝动容才对。
这是她所做铺垫的第一步。
在此之后,皇上每年都会有固定的几次,来甘露寺为大清祈福,到时他许久不见自己,看到她如今修行清苦,痛改前非,心中的芥蒂也该消除一些。
这是第二步,而最后一步,她原先计划着佯装抱病,迁往附近的居所,再放出消息说自己病重垂危,求见额娘和阿玛最后一面。
柔则不信从前胤禛待她的种种宠爱都是假的,也不信胤禛当真能如此绝情,连半分旧时情意也不顾了。
再加上或许还有太后愿意替她说两句话——
所以按她的设想来,胤禛听到她病重的消息后,应该会来探望自己一次。能不能就此复宠翻身,就看自己是否抓得住这次机会了。
当然,这些都只是柔则自己的计划,不巧的是,第一步就似乎受到了不小的阻碍。
皇上竟然薄情寡义到,她苦苦哀求出宫前面圣,却被他毫不留情的一句“不必了”给挡了回去。
一想到这,柔则难免有些灰心丧气。
然而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即使第一步棋走的就不尽人意,与她的料想出了很大偏差,她还是硬着头皮来到了甘露寺苦修。
原以为出家人个个都宅心仁厚,结果那个静白上来就给了她一个下马威。
与其天天受这些姑子的气,还不如在冷宫那个活死人的墓里清净些呢!
柔则惊诧的发现,自己竟然反倒开始怀念那群疯疯癫癫、不是满口胡言乱语就是在角落里一坐,整日里自娱自乐的冷宫弃妃们了。
还有那个看守冷宫的凌侍卫,虽说为人贪婪惜财了些,但也比静白不知道好上多少倍,简直算得上对她关怀备至了。
柔则想起她前往甘露寺的前一天,因为皇上不肯见自己而心中苦闷,于是拉着那名凌侍卫,隔着冷宫厚厚的一扇大门絮絮了半天:
“明日一早,我就要奉旨离开冷宫,去修行祈福了。”她声音闷闷的,“这段时间你也算帮了我不少忙,来日若有机会回宫,定少不了你的好处,一个冷宫侍卫太过屈才了,怎么着也得提拔一下你的职位。”
凌风至敷衍的应了一声,显然并未将她的口头承诺放在心上。
冷宫弃妃复位的事,简直闻所未闻,更别提她要出宫修行了,再想回宫复宠,无疑于痴人说梦。
不过他成天守着这座冷清死寂的囚牢,也是闲的没有事做,柔则的话虽然听着荒谬,倒也能解解闷。
因此他也没说什么,而是选择继续听柔则往下讲。
“你不问问我为什么突然要出宫么?”柔则觉得他的反应无趣极了,不过眼下也找不到第二个人听她说这些,于是不满的反问。
“为什么?”
“自然是因为有人蓄意诬陷我,就算我进了冷宫,她们也不肯罢休,三番五次的想害我性命。冷宫对我来说危机四伏,我才不得不出此下策,先离开皇宫放松她们的警惕,来日再做打算。”
凌风至曾经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替她买过水银,伪造了一场有人给她下毒的祸事。如今也算是跟她拴在一条绳子上的蚂蚱了,因此她并不避讳,而是直接挑明了自己的计划。
凌风至奇道:“诬陷?可我怎么听说…算了,既然是冤案,皇上和皇后娘娘为何不查明真相,还你清白啊?”
柔则隔着大门翻了一个白眼,一时语塞,不知道该怎么说。
构陷确实是有的,不过大部分罪名她都抵赖不得,更别说她那个庶妹巴不得看她处处不如意,怎么会还她清白?
她本来就怀疑,八成不是年世兰,就是宜修和齐月宾合伙,买通了锦画这个贱婢,想给自己下绊子。
当然,若幕后主使是甄嬛,也不是没可能…
可惜她现在困在冷宫里,又是被废弃的庶人之身,哪有机会揪出害自己的主使来报仇呢?
冷宫门外的凌风至见她沉默了良久,心想柔则莫不是被自己拆穿,一时无言以对了?
毕竟她从前陷害皇嗣的事,在宫里可是闹的沸沸扬扬,说的有鼻子有眼,听起来怎么都不像是被人栽赃的。
柔则却在这时开口,不屑道:“后宫里的水深着呢,其中的尔虞我诈、勾心斗角,岂是你一个区区冷宫侍卫能想象到的?”
她逞强的说:“算了,我不和你多解释了,有些事情,知道的越少反而有好处,若是听了不该听到的真相,保不齐要掉脑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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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咱们抓紧些吧,这样还能赶在用午膳之前把柴劈完,下午还要浆洗和洒扫呢。”芳若见柔则还在发呆,忍不住出声提醒。
柔则的思绪被她打断,猛然惊醒过来,神色恹恹的说:“别催了,我在劈柴呢。”
芳若腹诽,明明大部分粗活重活都是自己干的,本身自己从前就为了证明柔则清白,进慎刑司伤到了一条腿,行动诸多不便。
柔则再这么拖拖拉拉下去,指不定做不完活计,还要被怎么刁难。
她私下里推测,瞧这静白对自己和柔则的态度,估计是得了宫中哪位娘娘的授意。
毕竟柔则树敌众多,这样的事也不奇怪。
不过芳若的话倒是提醒了柔则,她想到用完午膳后,还要负责挑水、浆洗衣物、洒扫寺院门前的落花落叶,诸多琐事累在一起,简直望不到头。
当然,这个前提还是她能正常劈完柴火,用上午膳。
自己选的路子,虽然与设想中天差地别,但也没有办法,她只能先得过且过下去,等皇上来甘露寺祈福的日子将近,在寻求机会复宠了。
想到这里,柔则气恼的重重用力,将一小截木头应声劈成了两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