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荣国府那幽深的府邸之中,梨香院虽地处一隅,却也自有一番独特景致,院中的梨树含苞待放,别有韵味,只可惜北方的花,开的时节比南方晚些。
若是这时候的二月江南,梨花树下洁白的花瓣如雪花般纷纷扬扬,微风拂过,便飘落在青石板路上,落到行人肩上,为烟雨江南增添了几分诗意。
就在贾璜妻子金氏进荣府稍晚一点的时辰,在外面疯玩了一天的薛蟠,从梨香院通向外的角门晃晃悠悠地走进了荣府。他一身华服,面上带着几分玩闹后的倦意,却又难掩那股纨绔子弟的不羁。
一进门,等候已久的小厮便急匆匆地迎了上来,神色慌张地说道:“大爷,出大事了!” 可还没等小厮把事情讲清楚,薛蟠就被薛姨妈派来的嬷嬷叫走了。
守门的小厮望着薛蟠离去的背影,暗自叹了口气,在心里默默祈祷这位爷运气能好点。
薛蟠一脸茫然,被嬷嬷领着进了母亲的房间。只见母亲薛姨妈和妹妹薛宝钗正坐在屋内,母女二人听到脚步声,齐齐转头看向他,脸上满是愁容。
薛蟠一愣,暗自思索:“我最近做什么事了?”
薛姨妈见薛蟠回来,眉头紧皱,问道:“你去哪了?”
薛蟠满不在乎地解释道:“同几个朋友出城游玩去了,所以回来得有点晚,母亲不用担心啦。”
薛蟠本以为这样便能轻松应付过去,却没料到薛姨妈接下来的话让他如坠冰窖。
“你知不知道你又闯祸了?” 薛姨妈的声音在薛蟠听来格外刺耳,母亲这种语气和这种开头的时候通常都是他犯了大错的时候,上次还是他在金陵不小心打死了一个人。
“又怎么了,我最近很乖呀,没有跟人吵架、结仇呀!” 薛蟠试图为自己辩解,眼神中没有一丝慌乱,确实没有嘛。
“哥哥,你认识金荣吗?” 薛宝钗忐忑地问了一句,她向来心思细腻,深知哥哥平日里行事不羁,担心这次又与他脱不了干系。
“认识呀,以前在贾家族学认识的呀,不过有一两个月没见面了。” 薛蟠没多想,呆呆地回了妹妹的话,“他怎么了?”
“他怎么了?” 薛姨妈对儿子的纨绔已经感到无奈,“他死了,今天他和宝玉的小厮们在学堂打架,他被宝玉的跟班失手给打死了!”
“什么?” 薛蟠顿时愣住了,这突如其来的消息让他有些不知所措。他心想:宝玉不是有专门的先生教吗,怎么还会去学堂,又怎么会打架嘛,而且打死人关他什么事?
“谣传说是因为东府蓉大奶奶的弟弟秦小相公和一个叫香怜的交好,因此同金荣起了龌龊,秦小相公和宝玉又交好,这才惹出事来。” 薛姨妈难得同儿子长篇大论起来,换往常就是三两句责骂,薛蟠光受着骂。“我听你身边的小厮说你和那个叫什么香怜的之前认识,在一起厮混?”
薛蟠听了此问,心中暗叫不好。他想起自己确实曾与香怜有过往来,可那都是些不光彩的事,若是被母亲知晓,肯定又是一顿责骂。
他看到母亲面前桌上放着一封信,便想转移话题,突兀地问:“我看桌上有信,是谁写来的?” 说着,还做出伸手去拿的动作。
手还没碰到信,就挨了母亲的一记轻打,“碰什么,是你叔叔写来的。”
“叔叔?他信里写的什么。” 薛蟠好奇心顿起,继续问道。
“没什么,找我们借钱。” 薛姨妈本不想在此时谈论此事,他又不懂生意上的事,便简单回了一句。
“借钱?借什么钱,叔叔的生意不是挺好的吗?” 薛蟠满脸疑惑,他不明白叔叔为何突然要借钱。
“不是他借,是金陵族里其他几房的老人们向我们借,说是有大买卖,一年后还我们。” 薛姨妈说到这,突然打住。她心想,这时候说什么生意,薛蟠又不懂,还是先解决眼前的事要紧。“别扯别的,想躲过去,我问你,你是不是和那几个之前天天胡闹?”
“我已经很久没跟他们玩了。” 薛蟠的壮硕同他的语气神态判若两然,能有多低声,就有多低声,再小就是蚊子嗡嗡,离得近的宝钗都听不到了。
他低着头,不敢看母亲的眼睛。
宝钗心疼哥哥的样子,站起来轻声细语地劝他:“哥,这事若是和你没关,你就以后不要在外头讲,也不要和那帮人瞎混了,既然很久没交际了,那就索性断了的好。
别让这事牵连到你。
母亲,我看族学里头,哥哥也不用去了,里头乱得很。”
宝钗如此说,薛姨妈才放过薛蟠。薛蟠请了安,要走时还得了母亲的告诫,叫他这段时间安分些,莫要闹出事来。
薛蟠声气糯糯地答应,快步离开。走远了,能在院里听到隐隐的哼歌声,如今奴仆打死人的不止他一人喽。
屋内的薛氏母女是听不到了,宝钗抱住母亲,头靠在薛姨妈身上,“母亲,不用担心啦,哥哥不是说他早跟那群人没关系了吗。”
“如今我还不止担心这事呢,” 薛姨妈拿起桌上的信,宝钗看向她母亲,这信她早看过了。
这钱要借出,可难呐,上万两银子;可不借,父亲留在金陵的一些生意又要难做。
叔叔信里隐晦地提了,还是不要借的好,说最近南北的生意都有些不对劲,他走南闯北,虽不知道是什么不对劲,但就是有种直觉。
叔叔还提醒母亲多注意京城的生意,最近谨慎为上。
宝钗心中忧虑窦生,她深知母亲作为一家主人的劳苦,这次薛蟠的事还未解决,又面临着家族生意上的难题。她轻声安慰道:“妈,您别太着急,我们再想想办法,或许可以先派人去金陵打听一下,看看这生意到底是怎么回事,再做决定也不迟。”
薛姨妈看着懂事的女儿,心中稍感欣慰,她轻轻抚摸着宝钗的头发,说道:“还是你贴心,我也是怕这钱借出去打了水漂,可若是不借,又怕得罪了族里的人。这事儿还得从长计议。
你哥哥这般模样,可苦了你了,如今宫里头都在裁人,幸而你琏二哥哥提醒,才没让我们在外人面前献丑。可这样一来,我的宝贝女儿,你要怎么办呀!做母亲的心里为你着急。”
“我一直陪着母亲也挺好的。”
“胡说,女孩子家长大了总归要嫁人的,那能一直陪在我身边,母亲我哪里能陪你走完一生呢,总要为你,选个好人家才是。”
此时的梨香院,在月光的映照下显得格外宁静,然而,屋内的薛氏母女却难以入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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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氏进到贾琏的院子里头,来接她的是丰儿,进到里间只见王熙凤正拉着她嫂嫂胡氏,坐在一起说话,不时还有一二哭腔。
见她来了,也起身走到近前,拉着她坐下,同她姑嫂二人叙情讲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