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予荷出身将门世家,是汤氏家族的嫡长子,他父亲汤彻是乔国的柱国大将军,母亲岑笛音是书香世家岑氏的千金,外祖父正是已故岑太傅。
有些人啊,那就是天生运气好,投胎投得妙,好到让人瞅一眼都忍不住羡慕嫉妒恨。
汤予荷不仅家世显赫,身份高贵,还有个十分好用的脑子。三岁开蒙,七岁出口成章,秀外慧中,才智不凡,十九岁以状元身份入仕,短短两年,已经做到了兵部侍郎的位置。
神仙一样的人物,除了心肠是黑的,其余每一样看起来都相当矜贵秀美,干净无暇。
屋子外头,李云昭像只小狗似的,被人投喂了一块大饼,屁颠屁颠的跑回窝里享用。
她压根没想到,她人生最大的死敌就离自己两墙之隔。
一块饼吃不完,她又包好揣在衣服里,这样只要肚子饿的时候,她就能立即拿出来啃一口。
又过了一夜,李云昭一早起来蹲在门口等待,门口的墙缝里的野草被她拔光了,林伍和林柒始终没有回来。
只有那黑脸的大汉提着食盒进出。
一张饼已经吃完,李云昭又饿了。
当黑脸汉提着食盒回来的时候,李云昭一把拽住了他的裤腿。
她仰头可怜巴巴的看着陈敖,舔了舔干涩的嘴唇,“好汉大哥,请问你知不知道林伍林柒去哪里了?”
陈敖刚走进门,骤然被人拉住,脚一伸,下意识想把她踹飞,低头却看见这瘦弱少年,堪堪收回脚。
“臭小子,蹲在这里搞毛啊,吓老子一跳!”
李云昭撑着腿站起来,忽然眼前一黑,身形一晃,头重脚轻的朝地上栽倒去。
“我去,你丫的碰瓷呢!”
陈敖气势浑厚的骂了一声,眼疾手快的抓住她细条条的胳膊,一把将她拽回原地。
李云昭借着他的手支撑,站直后连连道谢:“多谢好汉大哥,我太饿了,实在是头晕得很。”
陈敖瞅了她一眼,不悦的大声斥道:“饿了就吃饭,蹲在这里有人把饭喂你嘴里不成?”
他刚骂完,就看见这娇弱少年眼眶倏的一下就红了,一副悲戚可怜的模样。
“我正想问问大哥,可知我伍哥柒哥去了何处?何时归来?他们离去时并未与我说明。
”少年似羞愧难当,低头叹息,“我……我身无分文,实在是,实在是饿得不行了……他们若再不回来,我只得出门乞讨去了。”
陈敖打量了她半晌,浓眉一竖,牛一样气哼一声,“我当什么事情呢。”
他将左手往怀里一掏,掏出两块碎银锭,直接扔给李云昭,十分阔绰霸气。
“拿去!”
“这……”李云昭瞪着眼睛看他,顿时感动得不行,泫泪欲泣道,“多谢大哥!等我渡过眼前劫难,将来一定会回报大哥的恩德!”
“行了!哭哭啼啼的像什么男人。”陈敖呵斥一声,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
他自幼跟随汤大帅在军营长大,做事大刀阔斧雷厉风行,最受不了婆婆妈妈的人。
李云昭噤了声,只是面含笑意,黑黑的眼珠讨好的看着他。
陈敖又瞪了她一眼,可不知为何,看见她的眼睛总觉得心有不忍,摆手道:“林伍最晚明天就能回来。”
“哎。”李云昭点点头,谢字到了嘴边又吞了下去,佯作不经意的问道,“那他们是去做什么?”
陈敖道:“我家大人找路崖有事情,他们去请路崖了。”
他说完才意识到自己说多了,透露了不该透露的消息。斜眼睨了李云昭一眼,见她一脸茫然,心放了下来,摆摆手往院子走去。
待他走后,李云昭笑容一僵,头脑飞快转动起来。
路崖和马衔关系匪浅,到时候面对面随便问一问,她定然会露出破绽来。
路崖可是个不折不扣的暴脾气,最讨厌别人欺骗他,说不好直接一刀把她砍了,到时候她说什么?
说自己是死去的李云昭吗?
鬼才会相信!
李云昭心中已经有了猜测,她死了之后,恐怕就是李皎那厮登上皇位做了皇帝。若路崖已经带着六合司归附于李皎,那她再送上门,岂不是自找死路。
她和汤予荷是生死仇敌,和李皎也是不折不扣的政敌。
多年来,她与李皎之间的明争暗斗可谓是从未停歇,一直是今天你砍我的臂膀,明天我断你的后脚,整日里绞尽脑汁、挖空心思地琢磨着如何让对方陷入困境。
天天憋着坏水给对方不痛快,什么栽赃诬陷、污蔑、泼脏水之类的勾当,简直是信手拈来,家常便饭。
还有当年她被李、陆、盛三个王八犊子下毒,却意外牵连李皎,害他中毒深入,治了许久也没能痊愈。
等到她终于登上皇位之时,李皎仍旧是一副病怏怏的模样,还不知道现在治好了没有。
李云昭越想越觉得不妙。
还是收拾收拾,赶紧溜吧!小命要紧。
李云昭打定了主意要走,便回到房间等待夜晚到来。
她昨日在府中溜达的时候,看到马厩里有两匹马,不算良驹,但也能卖个四十两银子,两匹马八十两银子,够她吃喝两个月了。
李云昭又思忖着,除此之外,这府里也不知道还有什么能让她卖掉的。路崖买的宅子虽然好,但配置却是稀烂,摆的花瓶字画都是些粗制滥造的东西,一个古董名器都没有。
不过以她的身体状况,一阵大风吹来都能飞到天边去,两匹马也不知道能不能带走。
夜幕降临,四周一片静谧,偶尔有几声虫鸣打破这份宁静。
李云昭将门推开一条缝隙,侧耳倾听着门外的动静。确定周围没有异常后,她这才轻轻地把门完全打开,蹑手蹑脚地迈出脚步。
就在她准备朝着马厩方向摸索而去时,突然,她敏锐的目光捕捉到了几个黑影,正从远处的拱门处徐徐走来。
李云昭心中一紧,连忙停下脚步,躲在了一旁的阴影之中,微微眯起眼睛,在微亮的月光下看清了为首的男人。
那男人身材高大威猛,五官轮廓分明深邃,刀削般的眉低压,一如既往的面无表情。他走姿相当嚣张,大摇大摆,气势十足,如同一只横行霸道的大螃蟹。
想当年,五岁的李云昭亲自挑选侍卫,众多的小侍卫们一个个皆低眉顺眼、战战兢兢地站成一片泥俑,生怕一个不小心惹得这位小公主不高兴。
在这群唯唯诺诺的身影之中,有那么一个人格外与众不同,昂头挺胸,一脸倔强豪横,李云昭真是一眼就看上他了。
她就喜欢这种天不服地不服的气势,训教桀骜不驯的野鹰为之所用,很让人有成就感。
可好不容易把路崖调教好,指东打东,指西打西,她还没好好使唤这个大鹰爪,自己先一命呜呼了。
李云昭站在原地,目光紧紧地盯着路崖,见他们朝着那座院子走去。
目送他的身影消失在院门之后,李云昭毫不犹豫地扭过头,脚下生风,朝着马棚的方向溜去。
然而,她刚走了两步,便听到身后传来一道少年清亮的声音。
“马衔!”
林柒从拱门后姗姗而来。
李云昭身影一顿,慢慢回头和林柒对视,挂起一个笑容,“柒哥,你怎么在这里?”
林柒撅着屁股,慢吞吞走到他面前,“我们刚从京都赶回来,哎,你刚才看见老大了吗?他们刚进来。”
李云昭啊了一声,脸不红心不跳的摇头道:“是吗?没看到啊,路首领怎么会来这里?”
林柒一边揉着屁股,一边语气哀怨道:“那位汤大人有紧急事情,非要请老大来一趟,我骑马跑了两天两夜,屁股都磨破皮了。”
李云昭眉心一跳,只听到一个汤字,下意识问道:“汤大人?哪个汤?”
林柒许是揉到了破皮的地方,倒抽一口凉气,皱着眉嘶道:“汤大帅的那个汤咯,前两年那个大名鼎鼎的状元郎,汤氏大公子,你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