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长睫半敛,挡住了这只凶鹤那漆黑深眸里的阴冷凶光。
他忽的起身飞旋而踢,圈住姜玉瑶的腰身从这些人头顶飞了上去,落在那光头首领面前。
电光火石之间,鹤砚清拔下姜玉瑶头上的簪子。
抵住光头的脖子,唇角扯出一丝渗人笑意来:“真是蠢笨的东西。”
百人对战一人,以敌方首领被控制而宣告落败。
朔风与都水监的官兵此刻才驾驶着小船赶到,方才压根儿没找到这地儿。
他冲进来看见世子还活着,大大松下了一口气:“来人呐,将这里的人全都扣押!”
朔风连忙走来,拿着长剑横在了光头脖子上,另一只手扶着鹤砚清:
“世子爷,您赶紧上船,这里由我来善后!”
鹤砚清点了一下头:“嗯。”随即伸手,依旧怒气冲天的将姜玉瑶拉上了船。
姜玉瑶垂眸看着地上是一长串的血滴,越来越多,顺着自己前行的方向。
刚上船,鹤砚清正要教训她,却两眼一翻,倒在了她怀里。
鲜血蔓延开来,在姜玉瑶本就湿透的裙子上,开出一朵又一朵诡谲又妖冶的红莲来。
突然的,鹤砚清在她怀里说了一句话:“你怎么不趁着我此刻没力气,用簪子将我给捅了?”
姜玉瑶冷笑一声:“鹤砚清,我头上就一根簪子,刚刚已经被你拔下来了。
你许是方才就在算计,怕我用簪子捅死你,所以你用我的簪子去抵着那光头对吧?”
她每一次与鹤砚清接触,都能对面前这人有新一高度的认知。
鹤砚清的心思缜密,走一步算十步。
他明明就是知道自己会晕过去,所以将自己身上的尖锐危险之物给摘了,以确保他自己的安危。
鹤砚清,是真的可怕到了极点。
鹤砚清再无动静,船上也全是世子的亲信,姜玉瑶是个审时度势之人,她没必要做这种无力的反抗。
一行人回了王府,姜玉瑶被直接关押去了地牢里,连海棠院都没让她回。
这一次,的确跟以往不同了。
大元皇宫。
明渊盘腿坐在蒲团之上,指尖拨着楠木佛珠。
莲华佛子,容颜光洁如玉,没有一丝瑕疵,宛若一樽凝如皓月的白瓷,泛映璋华之辉。
佛子身着雪色金线的袈裟,被一阵荡来的风,微微卷起了衣摆。
明渊睁开沉静如白玉的双眸:“普贤,月影渡下游如何了?”
普贤乃明渊手底下的心腹,这些年来主要负责为收集与送出密报的任务,
做的都是一些极为隐秘且心思细腻的事务。
明面上,普贤是莲华佛子身边的文书小官。
而那指派去护送姜玉瑶逃走的吴叔,则是负责明渊性命安危的伽蓝。
伽蓝是一名影卫,极少现身,主武。
普贤与伽蓝,一文一武,跟在明渊身边已经十年了。
普贤眉心紧皱起来,语气有些沉:
“月影渡下游突然被都水监巡防,是世子带着人亲自去的。
昨日傍晚传来消息,说雍王世子将白露江上最大的土匪头子给活捉了,但身受重伤,不知死活。
皇上得知后,龙颜大悦,亲自指派湛王前去雍王府探望。”
素日冷静的佛子,身子一下子从蒲团上站了起来,走到了殿门前,眼眸虚了虚:
“伽蓝呢?”
普贤转过身看着殿门前的佛子,抿了抿唇才道:“佛子,伽蓝失踪了。”
派去月影渡的人,一直悄悄跟在姜玉瑶那艘小船的后边,默默护送。
白露江上出事时,伽蓝便再也没有现过身。
“我得去一趟雍王府。”明渊语声低沉下来。
普贤立马拦住了他:
“佛子,不可啊!您不能如此曝光自己,说不定这是雍王世子的计谋呢?”
明渊神色冷肃,一只腿已经跨出殿门了:
“普贤,鹤砚清是在逼我亲自去,你难道还没发现吗?
玉瑶肯定出事了,肯定的。
以世子那样的心狠手辣,她肯定不会在雍王府平安无事的。”
鹤砚清那日不会平白无故的问起自己月影渡之事,即便是问了,也不会如此巧合的以都水监的身份前去。
大元朝的都水监,只要一声令下,整个白露江都得乖乖听话。
他便知道,是自己失策了,他没有算准,鹤砚清会得到都水监的令牌。
如此推算,姜玉瑶肯定被他捉住了。
普贤连忙走了几步跪在明渊的面前:
“佛子,您千万要三思啊!
世子身后不仅有雍王,还有湛王,这一次他又突然在白露江解决了河道的一个心腹大患。
皇上对其夸赞有加,那五万禁卫军统领的位置多半会给他了。
您若是真的对了上去,您讨不到半点儿好啊!”
明渊自爆身份,无异于将自己架在火炉上烤。
他缓缓低眸:“普贤,那我且问你一句。如今的雍王府,可还能钻得进一只蚊子去?”
整座雍王府都被围如铁桶,姜玉瑶的安危他一点都不清楚,就连跟了自己多年,宛如亲友的伽蓝也没有了消息。
明渊懊悔万分,只觉自己难辞其咎。
普贤沉默的低了头,他的线人,已经一点消息都打探不了了。
他担心伽蓝,可伽蓝武艺高强,不至于失踪,只会是被世子的人捉住。
一旦伽蓝曝光,引出佛子,再引出姜家,那这十年来所做的所有努力就都白费了。
……
雍王府。
三日后,鹤砚清才从床上醒来。
容颜清俊,容色苍白的世子,起身第一句便道:
“扶我去地牢。”
雍王妃在一边喝道:“世子,你越发疯魔了!”
鹤砚清从床上起来,没理会雍王妃,而是被朔风扶着身子下了王府里的地牢。
姜玉瑶被关在地牢的最深处,坐在一堆枯草里,沉默的看着地牢前方。
牢房门被打开,一身黑色长衫的世子走到了她面前,垂睨过来:“你可知错?”
姜玉瑶抬起双眸,光影晦暗,嗓子被江风吹了两日已经有些沙哑了:
“成王败寇,我如今是落在你手里了,还分什么对错?鹤砚清,要杀要剐,随你便吧。”
鹤砚清唇角勾了勾,笑意阴冷:
“瑶瑶,杀了你有什么意思?我得挖出你背后的人,你在面前杀了他,如何?”
姜玉瑶猛的站了起来,朝着鹤砚清走了过去揪住他的衣襟:
“鹤砚清,我背后没人,全是我一个人的主意!”
鹤砚清身子因缺血而极其虚弱,有些摇摇晃晃,他笑意不减:
“三日内,那个幕后之人必定主动登门。”
他侧眸看着朔风:“你去派人去棺材铺买一副棺材,将王府死了人的消息散出去。
我倒是要看看,你背后那人会如何打上门来?”
姜玉瑶知道,鹤砚清这招最为歹毒,因为她很了解自己的师父,明渊是一定会不管不顾的来的,一旦来了就暴露了。
她撕心裂肺的叫了出来:
“不,不要,这件事全是我一个人的错,你不要追查了好不好,我求你了!”
世子淡淡笑着:“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