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了之后王熙凤就要走,林黛玉留他再歇一歇,然后王熙凤就笑着说:“妹妹你还不知道我吗?我现在那屋里就剩下了二爷,还有平儿,这两个不一定在干什么呢?我得回去看着点儿。”
林黛玉听着他的话之后便也不再留他了,只是打发人在她的手炉里填满了香料,手炉热乎乎的,才让她拿在手里走了。
等到了第二天中午的时候,大家都在贾母那里等着吃午饭,然后王熙凤在贾母面前侍奉着说着:“老祖宗你看这快过年了,我倒是想出来一个讨巧的法儿,不知道老祖宗愿不愿意听我说说。”
贾母听他这话说的稀奇,然后便问着:“你是管家的娘子,和我说这些干什么?你自己研究着办吧。”
王熙凤依偎在贾母的身后,然后说着:“这不是我的法儿,要劳累着几位姑娘嘛,自然是要先和老祖宗说的,要不然老祖宗一时找不到了孙女儿,岂不着急。”
贾母说着:“你要几位姑娘给你干什么去?他们日日在这园子里住着,家里的大事小情也不怎么知道,我看都没有你身边的平儿知道的事儿多。”
“即使不知道那就要学一学嘛,学一学总是知道的,这我原先也不会这些个事儿不就是这些年学出来的,再者就是老祖宗教的好,我自觉得我没有像老祖宗那般的手段调教人,只是如今也不能再让老祖宗劳心费神的,我就揽下这个巧宗吧。”王熙凤笑眯眯的说着,她就是由老祖宗亲手调教出来的管家娘子,他现在想要交这几个姑娘管家的事儿,其实主要就是二姑娘,其他的三姑娘本身便是个爽利人,只是可惜被出身耽误了,是那赵姨娘所生的庶女,而四姑娘年纪又小,现在也不至于这么快就教他这些个事儿,只是他说只说叫二姑娘的话,恐怕老太太疑心,倒不如所有丫头都让他带着了。
贾母我经历了这么多事儿,心思通透,自然也知道他的目的其实是教二姑娘,但是其他的姑娘不带着也不好,毕竟惜春年纪小先不说,而探春和迎春则是差不多大的,探春虽然是个庶出,但是做事儿什么的都颇得她的真传,十分爽利,和他爹似的沉稳可靠,只有迎春小小年纪被教出了那么怯懦可欺。邢夫人当初也是没好好教这个孩子,这才养在了自己这边,如今凤姐这个当嫂子的,想要教教小姑子自然是可以的,只是害怕探春多心,觉得是因为自己是庶女,所以才不被教这些个东西,因此才这么和自己说。
这个恶人只好他这个老祖宗来当了,因此贾母便说着:“我将您教你一个都已经费了我多少心力,你倒是大揽大包的要调教这几个姑娘,我看你呀,只把二姑娘调教出来,那就不错的,只是如今二姑娘还病着,而且这大节下的也不能让她跟着你来回的跑,按我说,就明年等元宵过去了之后,便让她跟着你吧。”而后贾母又看着李纨说:“我将这几个丫头教给你,让他们学规矩做针线的,你教的不错,只是如今这二丫头的年纪大了,日后也是要做个掌家娘子的,你又要带着其他的姑娘,唯恐精神不济,可不要说我偏心夺了你教养姑娘的权。”
李纨听了以后连忙陪笑着说:“老祖宗这说的是哪里话?我哪里就是那么多心的了,前些日子我还说呢,二姑娘渐渐的大了,该教他些个当家的道理了,只是一直被这些事儿给耽误了过去,老祖宗和凤姐姐要是不说明年春天,我也得向老祖宗回禀呢。”
贾母便拍了拍她的手,然后笑着:“你是个好的,只是可惜我们珠儿没福气,就留下了你这么一个可人儿,还有兰儿,好好教养兰儿吧,然后他可要给你赚凤冠霞帔呢。”说着说着眼眶也红了。
李纨听他提起贾珠,也不禁红了眼眶,然后连忙拿帕子擦拭着说着:“我能进咱们贾府的门儿,就是我的福气了,兰儿日后孝不孝敬我倒是无所谓,只是一定是要孝敬老太太的,不只是他要孝敬你,他还带着我们爷的份儿呢。”
听到他这哽咽的声音,王夫人倒也想起了自己的大儿子,倒也是悄悄红了眼眶,宝玉则是在王夫人的身后静静的贴着他。王夫人拍了拍宝玉放在自己肩膀上的手。
王熙凤看着众人这个样子,正赶上外面小丫头来,告诉他已经备好了饭,然后王熙凤便说着:“老祖宗,饭已经备好了,还请您的示下,在哪里摆饭呢。”
众人都知道他是在活跃气氛,贾母便说着:“就在前厅吧,这两天外边下的雪好,咱们在前厅吃饭,还能透着窗子看看雪。把前厅烧的暖和些,然后透一条小缝儿,吃着饭还能闻着外边的清凉气儿。”
王熙凤便应下了,亲自带着人去收拾前厅那儿,不多时已经将饭菜什么的都备好了,前厅也已经烧的暖呼呼的,请众人前来吃饭。
贾母我看了一眼前厅之后说着:“颦儿,你来跟着我坐,小心别冒了风。”
林黛玉应下,然后坐到了贾母的身边。王熙凤,王夫人等站着侍候贾母用菜。
贾母看着王夫人她们说着:“都赶紧吃饭吧,就别立什么规矩了,凤丫头你也是跟着我们吃一点,我也不是必须要你伺候的。”
王熙凤将漱口的茶水递到贾母跟前,然后说着:“知道老祖宗心疼我,只是这年下了我也忙,没伺候老祖宗几回,今儿个可得让我好好的伺候伺候老祖宗呢。”
贾母被他哄得发笑,等到他伺候完自己之后,到底是赶他去吃饭了
等到吃完了饭之后,又有人来找王熙凤说是什么人来结年底的银子,王熙凤和贾母他们告了罪之后,便又匆匆忙忙的去理事儿去了。
贾母等吃完了饭正在喝茶呢,看着他这么风风火火的走了,不由得笑着说:“瞧他这风风火火的样子,到底是年轻。”
然后他们要睡午觉,众姐妹只好都告退了,都齐聚在暖香坞里。
又因为临走的时候,贾母刻意嘱咐了惜春,让他将昨日宝琴雪地红梅的样子给画到画上,惜春因为冬日画上的胶不好弄,所以便将画儿给封了,因着老太太的话,心里到底还是有些为难的。
众人都来看他怎么画,惜春只是出神。
李纨笑着跟大家说:“让他自己想怎么画去咱们说说话,昨个老太太叫写灯谜,回家和我家的那两个妹妹睡不着,我就编了两个‘四书’的,他们每人也编了两个。”
众人听了他的话之后都说着:“快说来听听,让我们猜猜。”
李纨便笑着说:“ ‘观音未有世家传’,打‘四书’的一句。”
湘云性子急,便猜着说:“莫不是‘在止于至善’。”
宝钗听了他的话之后笑道:“云丫头性子太急了些,你倒是好好想想那后三个字的意思呀。”
黛玉笑着说:“哦,原是‘虽善无征’。”
众人都说他猜的是对的,然后李纨又说了几个,让大家猜去。
宝钗冠会揣摩这些个大人的心思,因此便说道:“虽说咱们这些个做得好,但是却不合老太太的意思,不如做些浅显的玩意儿,大家雅俗共赏才行呢。”
湘云便笑着说:“我做了一支《点绛唇》,正是个俗物,你们猜猜。”
然后他便说着:溪壑分离,红尘游戏,真何趣?名利犹虚,后事终难继。
众人猜了半天,唯有宝玉猜着了谜底是一个猴儿。
黛玉听了他这个谜底之后,心底有些烦闷,若是贾家日后倒了,就真的是树倒猢狲散。这谜底竟然是被宝玉猜着了,宝玉又向来不喜那些个经济事务,腹内皆是草莽,日后贾家传到他的手上,那岂不就真的是后世终难继了。
因此便连忙编了一个十分新巧的词说着:“我倒也有了一个,你们也来猜猜。”
然后他便说着:“巨轮出海,浪遏飞舟,何物定乾坤?打一个成语。”
然后又悄悄将眼神儿地给了宝玉,宝玉正在思索着林妹妹的词,忽然看见了林妹妹的眼神,顿时是把自己毕生所学都用上了。妹妹看他,是不是就是告诉他,这个词他一定能猜得上的,即使是自己搜肠刮肚地将自己的墨水都给掏出来,也一定要是第一个知道,妹妹究竟说的是什么。
宝钗略一思索便已经得了出来,只是他看林黛玉的样子,好像是要将这个机会让给宝玉的,因此自己也就不说话了,只是抿着嘴在那笑。然后史湘云看着他便问着:“宝姐姐你为什么不猜呀?只在这里抿着嘴笑,可是已经想到了说出来,与我们大家听听吗?也好让林姐姐知道对不对。”
“颦儿做的这个词啊,雅俗共赏,又与她往日的不同,只觉得读起来口齿生津,倒是忘了想谜底是什么了,你看你二哥哥恐怕知道了,还不问你二哥哥去。”
宝玉听见宝钗的话之后,便将自己心底里思索的那个答案说了出来:“恐怕是‘中流砥柱’,可是否?”
林黛玉笑着点了点头。众人都说道昔日潇湘妃子的词句是轻巧伤感,倒是从未有过这般大开大合的时候。
林黛玉听着他们的话,心里也只是一笑,自己何尝愿意做那伤感之词?只是自己心中着实苦闷,又不能与外人道说,只能在诗词之中发散忧思了。
而后众人又做了些诗,等到宝玉的时候,他所做的词与姐妹们来说实在是过于浅显了些,只是胶柱鼓瑟,处处考实。
李纨与黛玉两个人,再三叮嘱他,作诗只是为了意趣,又何至于这般丁是丁卯是卯的。
冬天日短,不觉又是要到了吃晚饭的时候了,一起前来吃饭,因为有人回王夫人说:“袭人的哥哥花自芳进来,他母亲病了,向太太求恩典,接袭人家去走走。”
王夫人素来都是个跟佛爷似的,最是慈悲心肠,哪有不应的,一连声的便嘱托了凤姐,让他酌量去办理。
凤姐知道了之后便命周瑞家的去告诉袭人,然后又吩咐周瑞家的:“再将跟着出门的媳妇传一个,还有你两个人,带着两个小丫头跟着袭人一块去,外头派四个有年纪跟车的,要一辆大车,你们带着坐,然后再要一辆小车给小丫头们坐。”王熙凤这么安排,实则是给其他人一个警示,他府里出去的大丫头都是这么有排面,而后又吩咐周瑞家的说:“袭人那孩子是个省事儿的你告诉他,这是我说的令,叫他穿几件颜色好的衣服,大大的包一包袱衣服拿回去,包袱也要拿好的,手炉也要拿好的,临走时先叫他来,给我瞧瞧。”
一时间周瑞家的去了,然后袭人穿戴好了就过来给他看,凤姐看袭人头上带着几只金钗珠钏儿,倒是华丽,又看着身上穿的是个桃红色的银鼠袄子,下面穿的是葱绿盘金彩绣锦裙,外面罩了一个灰鼠褂,因而笑道:“这衣裳都是太太赏给你的料子倒是好,只是你穿未免太素了些,而且也太单薄也不禁风,为何不穿一件大毛的。”
袭人便说大毛的自己没有,太太等到年下才给他呢,现在还没有得到,凤姐一听便命人将自己的一件大毛衣服,给了袭人,让袭人穿家去了, 说着:“毕竟是贾府里出去的丫头,也该是大家的体面,我自己吃些亏把众人打扮的体统了,宁可我得个好名。也罢了,一个个像“烧糊了的卷子”似的,人笑话,我这当家的倒把人弄出来个花子。”
袭人听了他的话之后,心里也有了些计较,只是毕竟是自己得了好处,也不多说,不一会儿平儿便拿了两件儿斗篷过来了,一件是猩猩毡的,另一件是大红羽纱的,袭人见了以后连忙说:“一件就当不得了,怎么拿了两件出来。”
平儿笑着说:“这件猩猩毡的,是给你的,这件大红羽纱的是给邢大姑娘的,那日下雪众人围着斗篷不是猩猩毡的,便是羽纱的,一个个的站在雪地里,都红的好看,只有邢大姑娘穿的单薄,越发显得可怜了,如今便把这件给他。”
凤姐并没有说话,心里也愿意照顾这些邢大姑娘,而后又把袭人包包袱的包袱皮儿给换了个玉色绸的哆罗呢包袱,又说道:“你妈若好了就罢了,若不中用了只管住下打发人来回我,我再另打发人给你送铺盖去,可别使人家的铺盖和梳头的家伙。”
袭人应下了,王熙凤又嘱咐周瑞家的让他们遵守规矩,若是住下的话,要另要一两间内房,去也要他们的人回避。
而后便预备灯笼坐车去花自芳家了。
然后王熙凤又将怡红院的两个嬷嬷找了来说着:“袭人不在家,你们数日知道那大丫头们哪两个知好歹的,派出来,在宝玉屋里上夜,你们也好生照管着,别由着宝玉胡闹就是了。”
不一会儿那两个嬷嬷便回来说着:“已经让晴雯麝月两个在屋里照看着宝玉。”
然后又有人来回说:“袭人的母亲业已停床,不能回来了。”
王熙凤便又打发人去怡红院去收拾了袭人的铺盖妆奁。
话说宝玉自从知道袭人,他妈已经要走了,正坐在床上发呆,晴雯和麝月两个正在研究着铺床,放镜套,划消息的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