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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晨曦初破的宁静中,一声清脆而略带急促的犬吠,如同冬日里的一缕温暖阳光,穿透了夜的帷幕,轻轻拂过我的梦境边缘,将我温柔地唤醒。我缓缓睁开眼,朦胧间,只见窗外银装素裹,雪花仍在不紧不慢地飘洒,与呼啸而过的寒风共舞,编织出一幅幅静谧而壮丽的画卷。

我披衣而起,步至窗前,目光穿越纷飞的雪花,思绪却不由自主地飘回了那个绿意盎然的八月。那时,我们坐在老书记那辆载满故事的马车上,绿浪翻滚的草原如同无边的海洋,轻风拂过,带着泥土与花草的芬芳,小鸟在绿野中欢歌,野兔与黄羊在远处嬉戏,自由自在,无忧无虑。而今,这一切都被皑皑白雪覆盖,万物沉寂,唯有那份对家的渴望,在心底悄然生长,愈发强烈。

家,是每个人心中最温柔的港湾,是无论风雪多大都能给予无限慰藉的地方。我望着窗外那些在寒风中艰难觅食的小生灵,心中不禁涌起一股怜悯,混合着淡淡的哀愁。我转身走到灶台,将剩余的食品精心拌好,端到了小黄和大黑面前。它们狼吞虎咽的样子,仿佛是在告诉我,家,就是这世间最美味的食物。而那些被掠杀的黄羊永远失去生命还哪有家的感觉。

我不愿再让思绪沉溺于打黄羊的残忍与悲伤,我转而将目光投向未来,希望这个由我们共同守护的小小世界,能够成为所有生灵和谐共存的乐园。大雪纷飞,似乎也在回应着这份祈愿,用它的方式,为这片土地披上一层洁白的圣衣。

时光荏苒,转眼间,腊月二十三的小年悄然而至。我轻轻撕下日历上的一页,指尖传来的不仅是纸张的触感,更是岁月流转的痕迹。我兴奋地转告大家:“今天是小年!”话音刚落,屋内顿时热闹起来,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节日的喜悦。我们决定以一种特别的方式——攀登馒头山,来庆祝这个温馨的节日。

馒头山,那座在雪雾中若隐若现的山峰,此刻更显神秘与美丽。它宛如一位沉睡的少女,静静地躺在广袤的雪原之上,山峰的轮廓在白雪的勾勒下,更显柔和而丰腴,让人不禁联想到大自然最纯粹的美。我心中暗自思量,唐玉萍那羞涩的笑容,或许正是对这份美景最贴切的诠释。

饭后,我们整装待发,男生们背着沉甸甸的羊砖,女生们也不甘示弱,虽然数量略少,但那份坚韧与毅力却丝毫不减。我更是将我们的“宝贝”——无线电收音机紧紧抱在怀中,它将成为我们旅途中不可或缺的伴侣。随着一声声欢快的歌声,我们踏上了前往馒头山的征途。

雪,比想象中更加深厚,每一步都显得异常艰难。脚下的雪地发出“吱吱”的声响,仿佛是冬日特有的乐章。唐玉萍和南语燕渐渐落在了队伍的后方,而王鑫和周贵则满头大汗,却依然坚持着,不愿掉队。这一幕,让我深刻体会到,有些事,看似简单,实则充满挑战,

山沟越来越近,脚下的雪越来越深,步子几乎迈不开了,走在前面的周贵,郑顺不得不停下来,用双手拨雪,划开一小沟。再一点一点地向前移。后面的王鑫大声喊,

“顺子,停下来休息休息。我可走不动了。”

“你不想走,就趴下吧”郑顺大声地回答。

“胖子,你走不动,让唐玉萍帮帮,要么,你俩坐下来休息休息”。赵枫回过头高声道。“哈哈,哈哈”,赵枫的话引来大家一阵哄笑。我回过头看着王鑫背上多出来的‘羊砖’,会意地笑了笑。唐玉萍不紧不慢佯装着从靴子里往外倒雪,朝我驽了弩嘴。跟在王鑫后面一摇一晃地走着,她有几许挣扎。

这一段路走了很长时间,尤其是进入沟里这五十几米,几乎是在蠕动。到了‘馒头山’山脚。太阳偏离了头顶。我们很累很累了,不约而同地都想休息休息,往下一坐掉进了雪窟窿里,往下一躺横在了雪豪里。每个人都在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就连最有耐力的小黄大黑也在耷拉着脑袋,吐出了长长的舌头。

“我们回吧”。南语燕喘着气说。

“是啊,结束吧”。

‘山还能爬上去吗’,

“这也够记一辈子啦”。

“也足够热闹啦”。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地嚷嚷着。说实话,我也不想再往前走了,更不想爬这披着厚厚白雪的‘馒头山’啦。孙桂花铿锵有力地说;

“不能回,上馒头山是举过手的,大家都同意的,怎么能反悔退却呢,这一点困难就吓倒了,还能革命吗?还能做革命的接班人吗?组长,活动不能停止,计划不能改变,谁想回,谁就是逃兵,就是懦夫,就不是革命接班人。”周贵接着说,

“来也来啦,还是上吧,再坚持坚持。”我抬头望了望,看了看立在眼前的‘馒头山’,此时恰好有一朵白云落在了‘馒头山’山顶。在金色的阳光照耀下,尤如一位美丽的少女,穿着洁白的婚纱婷婷玉立。是那样的美丽,那样的诱人。我随即大喊一声“上山!山顶便是天堂。通往天堂的路就在我们脚下。”

“哥们,姐妹们,快看,‘馒头山’,山顶那朵白云像不像一个人,像不像传说中的‘神仙’。在向我们招手,我们快上去,看看‘神仙’,和神仙聊聊。和神仙玩儿玩儿”。郑顺附合着我也在高喊。

大家站了起来,抬头望着山顶。

“嗨,同学们,能见到神仙可不是容易的事,这么难走的路,说不定就是神仙故意安排的,考验我们的。今天啊,我们说什么也得登上山,若我们登不上山,神仙也会革我们的命。”郑顺边爬边喊。

“你俩就这个调,左一个天堂,右一个神仙。无产阶级迟早革你俩的命”。孙桂花大喊。

馒头山上的雪虽然没有沟里的深,但上坡的路松软打滑,更难走。有时好不容易爬上了一截,一不小心,脚下一滑,又退后了两截。才爬到半山腰,比我们走西山沟还费力。我感觉,脚下像是抺了油,腿里像灌了铅,背上的三块羊块和那个只有半块‘羊砖’大的收音机。像座山,压得我快喘不过气来。王鑫,周贵两个铁汉在半山腰挣扎着。落在后面的女同学,尤其是唐玉萍和南语燕,这两个总被郑顺讥讽为小姐,被孙桂花常常指责身上有资产阶级残余的弱女子。在以更慢的速度爬行。此时此刻她们是用什么样的耐心,什么样的毅力,什么样的信念,在坚持着,支撑着。

我立起了腰,双手抡在嘴上大喊,同学们,快看,天边那片云还在,在向我们招手,谁第一个上去,一定是一九七四年最大的幸运者,冲啊。

‘馒头山’山顶的旺火点燃了,是由孙桂花点燃的,是她第一个登上山顶。谁第一个登上山顶,谁就点燃火把。这是我们出发前的决定。孙桂花手中那棵沾了煤油的引火棒,像火炬一样熊熊燃烧,火光照着孙桂花喜悦的脸,显得分外红润亮泽,平时那张总是严肃的面容荡然无存,两个小酒窝里藏着两滴汗水,像两颗小星星闪闪发光。喔,这是‘天神’赐予她的两颗幸运之星。平时满脸旧社会的孙桂花,此时竟然如同一位漂亮的女神。

火烧起来了,越烧越旺,早已熟悉了的羊腥味,仍然呛得我们直打喷嚏,片片烟灰,在我们周围肆意游荡。不一会,头上,肩上,背上落满了灰尘。我们毫不在乎,干脆坐在雪地上,玩起了童年时的永远玩不腻的‘丢手绢’。渴了,抓一把雪,揉成团,放在嘴里嚼着吃。似乎这是世界上,最解渴,最好吃的,最可口的就是馒头山的雪团。

我仰望天空,那一朵云,那位‘天神’,那位仙女,她犹如一个穿着层层叠叠,洁白美丽的婚纱的新娘,婚纱上镶嵌着人间绝无仅有的花瓣,点缀着只有天宫才有的宝石。她那粉红的脸膛,雪白的肌肤,妩媚的表情,婀娜多姿的神态是那般的美丽动人。是呵,这天堂的‘仙女’,‘翩若惊鸿,宛如游龙’。北方有美人,绝世而独立,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呵。我的心扑扑地跳,我的脸格外地热,我不敢凝视那片美丽的云,低下了头,看着眼前这堆像万马奔腾,孔雀摇屏的火焰。看着我的同伴都洋溢着欢快的微笑,看着我爱着的那一张张脸。真不知是这火,染红了我们的面颜,还是我们的热血点燃了这火。在茫茫的白雪,熊熊烈火的世界里,绽放着亮丽的青春。我无法控制我的激动,难抑奔放的豪情。忘记了我是在丢手绢的活动中,已被唐玉萍抓了个正着,要罚我出节目了,我从雪地上站了起来,来了个鲤鱼翻身算是一个节目。随后走到收音机旁,急速地旋转着那个调频‘疙瘩’,玻璃格内那根红针,抖抖颤颤地落在了近日我们偶然发现的一个频道上。

甜蜜蜜,你笑得甜蜜蜜。好像花儿开在春风里,在梦里,梦里见过你,这声音像是从天外飘来一波清风,像是从世外淌下来的潺潺流水,是那样的柔和,那样的清澈。类似这样的歌声我们几个男生,已偷偷听过多次,但无法与此时此刻,在‘馒头山’山顶听到的声音相比,此时此刻,这声音。是那么的甜,那么的柔,那么的清晰。宛转旋律,抑扬顿挫的节律,像是一股超强的气流,沁心入肺。犹如一股超强的引力线,将所有人为之一振,紧紧吸引。真有‘绕梁三日,余音不绝’之感。听着,听着竟然产生了幻觉,一位亭亭玉立的美妙姑娘,出现在我们面前。以那万千的娇态,百般的妩媚为我们歌唱,为我们起舞。一种亲情,温柔的感觉,暖遍全身。强烈的拥抱感随之产生,我展开双臂,伸向天空。抬头仰望。头顶那一朵彩云似乎已被我紧紧抱住,我身子不由得在抖动。那种飘然出世的感觉,顷刻占据了心头,仿佛一切尘嚣已远去。我置身于一个从来未曾感知的世界里,聆听着天籁之声。感受着灵魂的抚摸。

那年听这样的电台,听这样的歌曲,冒大不韪的事情,是不敢做,不能做的事情。会以偷听‘敌台’,迷恋资产阶级‘靡靡之音’论处。轻者劳教,重者‘群专,’入狱。可我这天生易冲动的血液还是怂恿了我,竟然敢将‘打虎上山’转换成了邓丽君的‘靡靡之音’。我已把一切‘危险’置身于度外,原计划聆听革命歌,畅想革命未来,让我这突如其来的冲动给改变了。大家都很惊讶,吃惊地望着我,尤其是孙桂花一双火辣辣的眼睛狠狠地盯了我一眼。收音机里悦耳之声,似乎有一种无法抗拒的魔力,一下子将一切不合拍的因素驱散得无影无踪,大家都在聚精会神地听,

“一见你就笑。小城故事多,充满喜和乐,若是你到小城来,收获特别多,

“绿草苍苍,白雾茫茫,有位佳人,在水一方。绿草萋萋,白雾迷离。有位佳人,靠水而居。依依偎在她身旁,无奈前有险滩,道路又远又长,我愿顺流而下,找寻她的方向”。

洁白的雪域,静静的草原,没有一点弦外之音,就连调皮的两只狗狗也守在收音机旁侧耳聆听。歌,一首接着一首,我们都已陶醉。火,越来越烈,周边的积雪在我们脚下融化,裸露出一点点枯黄的小草。恰如地毯上亮丽的绒毛,我们手拉着手围着火堆,情不自禁地跟着那个调,踏着那个拍,唱了开来。跳了起来。我们显得是那样的轻松和自在。这个世界是我们的世界。‘天是老大,我们是老二’。今天在这里我们一定要尽情热闹一番。

‘旺,旺旺’两只狗狗突然狂叫了起来,我生气地呵斥道,叫什么,好好地听。可两只狗狗不管不顾叫得更狂了,根本不理会我,跳起来,朝着西山沟跑去。

“怎么回事,”?南语燕惊恐地说。

“好多个黑影”。唐玉萍害怕地说。

“去看看”,周贵,王鑫说着追着狗狗跑了出去。赵枫,孙桂花,郑顺也跟着跑了出去。我沮丧地跺了几下脚,没好气地说道,搅了我们的好事。无奈,很无奈。我不得不关掉收音机,背在背上和唐玉萍,南语燕追了过去。我打心眼里讨厌这两只平时很乖的狗狗,叫什么,不能不叫,有什么了不起,就这旺火,我们的热血,归来又怎么样。

嗨,可能吧,是这个冥冥世界的安排,有时候,有些事总会或多或少留下那么一点残缺。那么一点遗憾,日后让你有所思念。

‘哇’,一只,两只,三只,九只黄羊在雪窝里,后面还真有一只狼在挣扎。王鑫,周贵,赵枫他们,像坐滑梯一般从山顶飞一样地滑到了沟边,两只狗狗已陷在雪窟窿里拼命地呼喊,那几只黄羊在雪窝里拼命挣扎。那只狼更是惊慌失措,龇牙咧嘴地怒视着我们。见此状,我们也惊呆了,怎么会这样,怎么办?王鑫,周贵像游泳一样双手奋力地将胸前的雪刨开,一点一点地向狼靠近。“组长,这可是天赐啊,他们开着车,扛着枪地打。看我们,哈哈,真是,走运气,不用打早起,送上门来了,让我先宰了这只狼,立个功,换五十发子弹。再把这几只黄羊扛回家。哈哈,这么大的好事,到哪里去找”。王鑫忘乎所以地朝我嚷嚷着。

是呵,打死这只狼,能立功,领五十发子弹是多大的好事啊,再几只硕大的黄羊,可够我们美餐好长时间的。甚至是一年。还可以分享给好多亲朋好友,尝尝这外国人都想品尝的野味更是难的。

我虽然落后大家几步,但循着他们的足迹,很快便追了上来,王鑫的喜悦和激动我看得清清楚楚,他已越来越接近那只惊慌,狰狞的狼。只见王鑫从挂在屁股后面的刀套中,拔出了连长赠送我们吃‘手扒肉’的刀,奋力地向那只狼刺去。困在雪窝中的那只狼,张开了大口,伸长脖子向王鑫的胳膊咬去。吓得我闭上了眼睛,不由得大喊一声

“胖子”。可没等我说完,只听‘噗’的一声。我慌忙睁眼一看,王鑫的刀戳在了积雪中。他的衣袖被狼紧紧地咬着。王鑫奋力一甩,‘察’,‘扑’的两声,王鑫的袖角被狼生生地咬掉了一截,狼头朝下载在雪坑里,屁股朝天挣扎着。王鑫握刀的手还在颤抖。好险啊,多亏厚厚的羊皮袄,这真要被狼咬着了,后果是不可想象的。王鑫满脸不高兴,瞪着我说,\"你不喊,我就刺中它啦。看我再来”。说吧,握着刀就要再一次向那只近在迟迟,已从雪窝中挣扎着露出了头的狼刺出。我慌忙伸手将他抱住。说,

“且慢,刚才危险让它咬着你,想想看怎么弄死它,这样太危险”。

“不是你那一喊,我肯定刺中它啦”。王鑫埋怨地说。

“这狼已是穷凶极恶,还很狡猾。凭你这把小刀,就算刺中了它,也很难一下要了它的命,若被它咬伤你,甚至咬掉了你的手,那可就得不偿失了。”郑顺急着说。

“那怎么办,难道放了它?”

该放得放,不该放还得放。眼下我们没有什么办法能整死它,不做‘赔了夫人又折兵’的蠢事。郑顺说。

“顺子说得对,该放的放,不该放的还得放”。我说。

在这纷繁复杂的世界里,总有些事,如暗夜的阴影,虽明知其恶,却难以触及其真实面目。坏人恶事,如同那狡猾的狼,潜伏在生活的每一个角落,我们明明知道这些恶行的存在,却无法插手制止,那种无力感,如同被束缚的巨人,眼睁睁看着恶行肆虐而无能为力。

然而,世界并非完全无助的荒漠。冥冥之中,有一股力量在默默注视着一切。它犹如沉默的守望者,在适当的时候,给予那些为非作歹者应有的惩罚。常言道:“恶有恶报,不是不报,只是时辰未到。”这不是一句空洞的慰藉,而是宇宙间不变的法则。

就像那只贪婪的恶狼,眼中只有雪窝中无助的黄羊。它跃跃欲试,想要将黄羊据为己有。然而,它忽略了自然界的平衡与法则。它的贪婪,最终只会换来自己的灭亡。或许今晚,它就会在严寒中冻死;或许它能侥幸逃脱,但总有一天,猎人的枪口会指向它,终结它的恶行

这就是世界的真实,它不会因为我们的无力而改变。但请相信,正义的力量总会在某个时刻显现。我们无需因眼前的困境而沮丧,因为知道,那些为非作歹者,终究会自食其果。我们只需静静等待,等待那一天的到来。

“好啦,不要讲这么多大道理啦,狼宰不了,宰这几只羊没问题吧?”王鑫边说边转过身挥着刀,就要向离他最近的那只惊恐万状,仍在拼命的黄羊刺去。我看着那只可怜绝望的黄羊,一瞬间额布奇井台上那两只可爱的小黄羊出现在了我眼前,急忙将王鑫抱住并说,“放过它们吧,小年期间,不该杀生,灶王爷看到,会惩罚的”。

“封建迷信,哪来这么多说道,放开我,你不是说,天是老大,我们是老二,怕什么灶王爷”。王鑫使劲地在挣脱我对他的搂抱,仍然想去刺杀那只黄羊。我赶快给郑顺使了个眼色。郑顺心领神会地说,

“哥,组长说得没错,今天可不能开杀戒,是大忌。若开了杀戒,被灶王爷告上天,告了老大,老二又怎么样,老天是讲理的,他可不会徇私枉法,可不管你是老二什么的。治你个罪,公告天下,合情合理。打倒你,再踏上一千只脚,让你永远不得翻身。”

“好啦,好啦,太啰唆,不做就罢了,还咒我。你俩分明是一个裤筒里放屁,一条道。什么能不能呀,大忌,还打倒我,踏上一千只脚,这荒野草滩的,有那么多脚吗?标准的封建迷信。你见过‘灶王爷’”王鑫翻着白眼,很不情愿将刀插入刀套,嘟囔着转身要走。郑顺一把拉住并说;

“你不信试试,我们不拦你,你见过,还是听过,谁在过年这两天开杀戒。”王鑫看了一眼郑顺,甩开郑顺的手说,

“我今天不开杀戒,放了它们,谁知哪一天又会被什么人捕杀,难道那些人不怕灶王爷告状,不怕被打倒,不怕被踏上一千只脚”

郑顺见状,赶快说。“哥,不要生气,别人的事我们没法管,也管不了。但我们的事自己管,能管了。做好自己永远没错,我是为你好,也是为我们好,更何况哪天在大队部,咱们也都听说了,那黄羊肉也不好吃,又酸又苦。即使是老天不惩罚,吃这肉也没什么意思。更何况大队给我们分的肉足够我们吃的,何苦呢,不要伤害它们,放它们一条生路吧,天道自有公理”。

“放了吧”。大家异口同声地高喊。我拍了一下王鑫的肩,对大家说;

“同学们,郑顺说得对,我们来帮它们,给它们一条生路,让他们回家吧”。唐玉萍,南语燕拍手跳跃,赵枫,周贵,常宝,孙桂花走向了处在困境中的黄羊,王鑫转过身,向前跨出一步,用他坚实的臂膀将那个惊恐万状的黄羊前胫挽起,一步一步地将它带出了雪窟窿,带出了西山沟。几只黄羊,它们跑了,跑出十几米,停了下来,回头望了望我们,随后迅速地跑了,一团雪花,一片雪雾,随着它们朝着馒头山山顶飞奔。我忽然明白,它们也许是听到了佳音,看到了光明。是某种力量的召唤。为了聆天音,为了寻找温暖,不幸掉在了雪窝里。天道永远护佑他的羔羊。它们向着光明,向着温暖,向着幸福跑去了。

‘哇’,小黄,大黑还在雪窝里冲着那只狼狂叫,我和周贵赶快走过去,一人抱着一个走出雪窝。还没等将它们完全放在地上,噌的一下,就从我们的怀中飞奔出去,冲那只狼扑去,没几步还是掉在雪窟窿里。我和周贵再一次将他俩抱起,出了西山沟,把它们放下。累得我和周贵直喘气。本想它俩搅黄了我们的活动,想狠狠教训教训它俩,可又一想,若不是它俩报信,说不定,黄羊还困在雪窝里,生死难料。说不定,已成了恶狼的美食。能在这时节救出几只黄羊,可能也是天意吧。

天已渐暗,到了点灯的时分,回家的路,是我们敞开的路,好走。很快我们就到了家门口,我不由得朝馒头山望去,情不自禁冲着赵枫哼了几句,一路上琢磨出来的自认为是‘诗’的句子。

飞飞扬扬雪漫天,篝火通明映夜阑。

万盏灯火星光灿,仁爱孝礼走天涯。

赤胆忠心报家国,英勇无畏护民安。

心怀天下苍生苦,胸怀壮志展宏图。

赵枫咧咧嘴,竖了一下大拇指说,“老母猪上树(大有进步)”。我照着赵枫扬起的手,又缓缓放下了。‘大有进步’,毕竟是一句赞扬的话。

馒头山的火在彩云中燃烧,那位仙女仍在燃烧的火焰中起舞。我顿觉,炽热的秋波,销魂的姿态。直戳我来,我已无法再直视,那销魂的回眸一笑。真是呵,一笑倾城,再笑倾国呵

彩云,你轻轻地飘

别带走我心头的宝

天空广袤,时光悠悠

我与姐姐,情比金坚

彩云,你悠悠地走

姐姐与我,手牵手

红头绳系住回忆

花棉袄温暖心头

姐姐的容颜,宛如仙子

笑容中藏着暖流

手递手间,情深意浓

我们的爱,永不放手

彩云,你慢慢地游

姐姐与我,炕头相守

煮酒话桑麻,奶茶香浓

手扒肉香,情意更浓

红扑扑的脸蛋,娇艳欲滴

毛乎乎的眼,灵动闪烁

樱桃小口,诱人沉醉

玉脂手儿,柔情万种

姐姐一笑,倾城倾国

三魂出窍,自在逍遥

彩云啊,你莫停留

让我与姐姐,共赴天瑶

驱云驾雾,天外翱翔

五彩缤纷,楼外楼藏

姐姐与我,共度良宵

彩云啊,你且慢行

让我们的爱,天长地久

这才是我悄悄写下的四六句。

晚上吃饭间,大家聚一起,七嘴八舌地述说了一会儿我们今天的活动,尤其令大家没想到的是孙桂花能第一个爬上山顶。周贵,王鑫不得不佩服孙桂花体力和毅力,称孙桂花为铁娘子,也就是这个铁娘子对我提出了严厉的批评,说我有资产阶级的倾向,有被资产阶级的靡靡之音腐蚀的危险,要我一定要从灵魂深处认识到,听资产阶级的靡靡之音是严重的错误,坚决改正。同时还指出,必须立即改正同学们的称呼,不要出口什么‘哥们,姐妹们,’江湖义气太重,缺少原则性。我们是无产阶级的革命战友。我们之间的都要‘同志’相称。孙桂花突如其来的批评,使得很活跃愉快的气氛,立刻沉闷了很多。倒是赵枫做饭时的声音大了许多,锅碗瓢盆的碰撞声大了许多。气氛有紧张起来的味道。赵枫,唐玉萍有反驳的意思,我用眼神和手势急忙制止。说实话,我听着孙桂花的话,有些憋气。本想反驳几句,但我也有点紧张,顾忌。若将今天听歌的事传出去,一旦遇上一个别有用心的人,真的给我上纲上线,后果却也很难预料。好在孙桂花又说啦,歌我们都听了,当时我们谁没有制止,我们和组长犯的错是一样的,我们也需在灵魂深处闹革命,不能让资产阶级的任何东西侵蚀我们,为了大家的安全,为了我们今后更好地闹革命,我提议,今天的事任何人不得外传,这件事从现在开始就让它永远埋在馒头山山底。但每个人必须从心底做一次深刻的反省和检查,从灵魂深处彻底革命一次,保证今后再不发生这样的事情。收音机暂时由我保管,要听大家一起听,除了听中央广播电台的声音,其他一律不听。大家听后,紧绷的脸上都露出了一些轻松的笑意。赵枫用勺子使劲地敲了一下锅,高声说,

“孙桂花是我们革命的好同志。坚决服从革命同志孙桂花的命令,听从她的指示,坚决杜绝资产阶级腐朽的东西侵蚀我们,再不偷听靡靡之音,将邓丽君的歌永远埋在心里,绝不外露。”

“严肃点”。孙桂花气呼呼地说。我们都哈哈地笑了。吃饭时,我没有忘记奖励我们的狗狗,给它俩喂了两块又肥又大的手扒肉。我睡得很晚,但睡得很甜,很香。竟然将好多美梦忘光。若不是外面的来人的呼喊,小黄,大黑的叫声,恐怕我们谁都不会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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