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雀正是脆弱的时候,沈枭垚不敢再丢她一个人在宫里,便写了信请福山县主来宫里相见。
福山县主当天下午便进了宫,两人甚至都没进渑池,只是找了个清静偏僻的宫道。
“沈姑娘说是大事,究竟何事?”
她性格直白,一停下就开门见山的发问。
沈枭垚却反问道:“县主,我给你的药开始用了吗?”
她进宫前给了福山县主两种药,一种是下给辅国公的,那药下的毫无痕迹,只要融在灯油里即可。
无色无味,女子闻了无碍,男子闻得久了就会失去生育能力。
另一种是给乔姨娘的,她不会死,但是会越来越胖。
福山县主不能让她死,她死了,还会有新的妾室出现,老夫人就会纳新的妾室试图来生庶子。
活着碍眼才是最好的,反正事已至此,碍的也不是福山县主的眼。
她要了,沈枭垚便给了,闻言她没说话只是冷着脸点了点头。
沈枭垚面上的笑意这才真切了许多,她道:“我想请县主帮我一个忙。”
福山县主没有说话,只是面带疑惑。
直到听完沈枭垚的话她才愤怒道:“不行!你这不是把我们辅国公府往火坑里送!”
沈枭垚收回视线看向长长的宫道,她语气依旧温和,只是却换了一种神色:“皇后娘娘已经知道青雀是无辜的了,这件事她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需要瞒过陛下就行。”
福山县主心头有气,语气十分不好地道:“那也不能......”
“姑母,你确定不帮我吗?”沈枭垚含笑看她。
福山县主猛地一震,她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难以置信地看向沈枭垚:“你叫我什么?”
沈枭垚笑容不减:“姑母。”
“你。”
起风了,福山县主只觉得冷,彻骨的冷,狐裘袍子也抵挡不住的寒意。
她定定地盯着沈枭垚的脸,再次想起杨皇后说的那句话。
“她很像恭宜皇后。”
她自是见过恭宜皇后的,可那些记忆太远了,渐渐地她就忘了。
即便很多人已经开始在说起皇室时淡忘她这个皇室直系血脉的县主,可是她依旧是高宗的外孙女,太子和汝阳公主的表姑姑。
她的震惊全都表现在脸上,沈枭垚叫她姑母,还说杨皇后会对她做的事情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那么就意味着皇后已经知道了她的是真的。
渑池里的那个是假的。
福山县主不懂,不懂为什么这世上会有一个人,愿意让另一个人顶替自己的高贵的出身。
鸿光皇帝和恭宜皇后的嫡长女,太子的亲姐姐。
甚至幼年在先皇太后膝下长大,先皇太后是谁?那是高宗皇帝的发妻,鸿光皇帝的皇祖母。
光着一点,便是汝阳公主真的毒死了杨皇后,皇帝也不会杀了她。
福山县主对上沈枭垚的视线,许久她才茫然道:“她究竟是什么人?你连公主的身份都给她?”
沈枭垚没有回答这句话,而是道:“我需要姑母帮我,把她送出宫,送出御都。”
“那你如何跟皇上解释她的来路还有你们串通一气的欺君之罪。”福山县主眉头紧皱。
沈枭垚神色淡淡:“为什么要解释?就说假的死了,畏罪了还是别的什么都行,先出宫去。”
她等不了翻案了,比起洗脱这个污点再让青雀轻松的回西亳去,现在更重要的是先让青雀走。
至于剩下的,等青雀走了她慢慢跟他们算账。
福山县主闭了闭眼让自己冷静下来,她已经明白沈枭垚的话,再次狸猫换太子把青雀从渑池换出来,然后再把假的杀了。
她觉得更冷了,不由得紧了紧身上的披风。
恭宜皇后是温婉大度的,人也是极其聪慧的。
皇帝虽然说不上是什么英明神武的皇帝,可是也不是这样的人。
沈枭垚这样的人。
沈枭垚似乎察觉出了福山县主的顾忌,她心头觉得好笑,自己的这个表姑母也是个彻头彻尾的坏人,可是这会儿又衡量起她来了。
她们家其实没一个好东西!
福山县主想得太久了,沈枭垚道:“姑母放心,我没打算害死无辜的人,姑母从牢里提出个罪人来替不就完了?”
她说完挑了挑眉,羽眉和凤眼之间却一副慈悲的样子。
福山县主知道自己只能答应她,她们早已经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况且,沈枭垚做回汝阳公主对她也有好处。
可她依旧抿了抿唇道:“汝阳,你不是懂得巫蛊之术吗?那你做的这些事,不会有损自己的福报和寿命吗?”
每个人都只会关注她们在意的东西,沈枭垚并不在意福报或者寿命,她面色轻松道:“我不在意。”
见福山县主吃惊的神情,又道:“我的心愿是一生自由,哪怕憋着一口委屈也要自由,可我发现因为我生在了苏启皇室,我根本就自由不了,我已经做了普通人,苏珏和顾千俞还想利用我一个名义上已经死了的人,如今我回到了御都,在这皇室倾轧,可我既然回到了这里为什么还要憋着这口气?”
福山县主不言,她又道:“难道我就该愚昧糊涂的活着,任由他们把我当做向上攀爬的垫脚石?”
福山县主哑口无言,她虽然常年待在内宅,对沈枭垚说的很多事都一知半解,可是她又明白她说的这些东西。
沈枭垚自然知道她明白,再次道:“我一直赞成掠夺,而不赞成防御,就像崇州一样,难道姑母觉得,父皇怯懦地送个公主过去,西羌就会仁慈的对待大启边境的百姓吗?”
不会。
福山县主很清楚,她摇了摇头道:“屈而不战非权宜之计。”
沈枭垚笑,是明媚放肆的笑,她道:“姑母你知道吗,先皇太后教导我时我才四岁,她说高宗皇帝曾说,人可以输,但是不能怂。”
这话不像是教导女子的话,高宗皇帝这话明显也是说给臣子听的,可先皇太后偶然说给了沈枭垚听,她记了两辈子。
可以输,不能怂,怂才是真的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