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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陆书屋 >  槐树岭 >   第25章

由于答应了王缃云回娘家,初二早上,苗李氏站在自己厦房门口,看着小叔子青山把她回三李村娘家的礼物一一搬上马车,她知道小叔子青山这是急着把她送到三李村,再回来送王缃云回娘家去,这个当初抢来的姑娘按说年前就该回娘家一趟,一直拖到年后,她再没任何理由不放王缃云回娘家,虽说她答应让王缃云回娘家的话,可看见小叔子青山的着急样,让她不不禁生了醋意,冷着脸地对青山说道:“去了王家,记着,该说的说,不该说的别乱说……”

苗青山低头说道:“我知道。”

临出门时,苗李氏进了灶房对正在忙着洗涮锅碗的王缃云一副假仁假义道:“我说过,娃满月了让你回娘,因为过年耽搁得你没回成,今让你男人陪你回去,上房里放着的两匹布和点心酒带回去,也算家里的一点心意,另外替我向你家人问个好。”

千盼万盼,终于听到让她回家跟家人团聚,这幸福来的太突然了,突然间都觉得不是真的,她咬牙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不让眼泪流出来,咬着嘴唇用尽力的“哦”了声,等苗李氏出了院门,王缃云已是泪流满面,

院门外苗青山等嫂子苗李氏母子坐稳后,才赶着马车缓缓的出了村,朝三李村而去。

到了三李村娘家,苗李氏板着脸对青山道:“走吧走吧,别在这磨蹭,知道你的心早跑了。”

被说中心事的苗青山脸上一红,尴尬地跟李家人道了声别,就急匆匆地赶着马车回家。

家里,王缃云早给三个娃收拾好穿戴,就盼着丈夫青山回来。

王缃云明白,嫂子苗李氏不可能让她只抱着刚满月的画回娘家,丈夫前妻留下的俩娃,肯定得带着一起回赵庄,不然也不会今天让她回娘家。

自从被假扮土匪的李大头掳来苗家,已过去了这么久,每一天她都扳着指头过来的,在梦里她不知道多少次回到赵庄自己的家,可每一次都是哭醒……

院门外传来丈夫青山吆喝马的声音,王缃云迫不及待的迎了出去。

苗青山跳下马车问:“都收拾好了?”

“早好了……就等你……”

夫妻俩返回屋里,把仨娃抱出门,看着坐在马上的王缃云搂着三个娃,苗青山再把嫂子苗李氏准备的东西搬上马车。

随着马车缓缓地出村,盼了整整一年多了,四百三十三天来,没一天不想自己的娘,自己的亲人,一想到,马上就能见到自己的亲人,尽管她抱着若画,却因激动而颤抖个不停,刚拐出村外下槐树岭的官道。

压抑了许久的王缃云,再也控制不住自己,低声的抽泣起来……

赶着马上的青山回过头一脸愧疚,真诚的说道:“自打你到了我那屋,撑起这个破败的家,又把俩娃像亲生的待,让我不知咋感激你,可你受的艰难和委屈,眼睁睁地看着你受罪,我却一点也帮不上。”

青山一说,憋屈的王缃云再也忍不住,起了声“呜呜”的哭出来,这一年多受的委屈,在这一刻,如决了堤的洪水一般,喷涌出来……

寂静的坡道上,除了哭声就是“踢踏踢踏”的马蹄声,偶尔有走亲戚的陌生人经过,好奇地看一眼他们,就擦肩而过,没人会在意他们的苦难 ,只有马儿明白车上的伤心人经历了什么,故意放慢脚步,磨磨蹭蹭的到了岭下,停在溪水边一动不动,似乎要让这个受尽苦难的姑娘洗去一身的苦难,以最好的容貌回家,去见亲人。

苗青山明白马儿的心思,跳下马车,跳下马车,在溪水里浸湿毛巾,递给哭泣的王缃云心疼的说:“擦擦脸,别到了娘家,让一家人看见了,他们又该难过了。”

止住哭声的王缃云擦了把脸,轻声说道:“你到家了别乱说。”不等说完,她的眼泪又断了线的往下掉,青山只能好言相劝……

半天,缓过来的王缃云,看着怀里的若画,再看看旁边吓得紧紧地挤在一起不敢吭声的若草若书姐弟俩, 瞪着好奇的眼睛茫然看着俩人,幼小的他们哪能知道这个娘活得有多么的不易……

王缃云心里一颤,所有的苦难一时化为乌有,转身拿毛巾擦掉脸上的泪,搂着姐弟俩心疼地说 :“娘不好……没吓到你们。”

“没有,她们知道你受的委屈。”青山心酸地说道。

“快点赶路,这样走,啥时候才能到家。”王缃云轻声埋怨道。

不敢回头去看的苗青山说了句:“你和娃坐稳了。”就甩去手里鞭子。

马车在岭下的官道上快了起来,直到进了赵庄才慢下来,最后稳稳的停在王家门外。

看着熟悉的家门,王缃云心潮起伏,久久不能平静下来,不争气的泪水又一次从她精致的脸庞滚落下来,滴落在怀里的若画脸上,她哽咽道:“娘,我回来了……爷,我回来了……”

苗青山跳下马车对泪流满面的王缃云轻声说道:“到家了。”

“到家了……”王缃云颤声答了句,却怎么也没力气爬下马上。

屋内,由于年前得了青山的信,知道闺女过完年就回来,一家人不知道在院门外徘徊了多少遍,听见门外有响动,一家人都跑了出来。

最先出来的王国汉失声喊了句“缃云回来了。”

王缃云噙着泪颤声道:“ 大……我回来了……”

王平和哽咽道:“我的缃云……回来了……”

“爷……”

“我苦命的娃,你可回来了。”母亲王黄氏抱着王缃云老泪纵横,一年多,牵肠挂肚的女儿终于回来了,一家人既兴奋又难过,每个人脸上都挂着泪,青山也转过头抹着泪。

“都别在门口哭了,进屋。”王国汉说着抱起若草若书进了院门。

马车进了院子,王黄氏哭着从王缃云怀里抱过未见过面的外孙女,小心翼翼的放到炕上,转身伸出那枯树般手抚摸着王缃云的脸,母女相对满脸泪水,

尽管王缃云知道一家人都认识青山,但她还是含着泪给家人介绍起青山来:“这是……”

“知道,都来两回了。”王国汉闷声说道。

王平和扭头抹掉泪她,对王黄氏说:“缃云娘,别光顾着哭,快收拾饭,这远的路,她俩不饿,娃也饿了。”

“这就去……这……就去。”

王黄氏抹着脸上的泪,又抬手仔细地擦去王缃云脸上泪心疼地说:“快跟娃们上炕暖和暖和,饭马上就好。”

王缃云要去帮母亲收拾饭菜,爷爷王平和拦着她:“到家了,啥都不用你管,只管坐炕上看着娃就行。”

因为自家闺女的原因,善良的王家一家人对青山这个女婿前妻留下的俩娃,也是疼爱有加,按王家人的想法,自家闺好懒也算是苗家人,他们这样做无非是希望苗家不为难自家闺女,善待自家闺女。

王平和给青山递过烟,一脸轻松地说:“得知娃没奶吃,我专门让缃云大买了只羊,年前下了羊娃,现在羊奶够她娘几个喝。”

“月子里开始没奶,后来一直喝缃云自己备的催奶药,早都有奶了。”青山红着脸不好意思的说。

王平和一拍额头,自豪地说道:“我咋把缃云懂医这事唬住,要说别的本事,缃云不会还有情可原,可催奶这样的小事,肯定难不住我家缃云。”

“爷爷……”王缃云脸上挂着红云羞羞涩的叫了句。

……

王缃云的哥哥在炕沿逗着若草和若画,说话间,王国汉端来饭菜,地上一桌,炕上一桌,愣是没让王缃云跟仨娃下炕。

一整天,王家人都围着他们俩口说话,王家人自然因为女儿的原因,加上青山的忠厚坦诚,一家人是越看越喜欢,愈加的对他们好,知心的话说个没完,午饭后,苗青山看着外面逐渐暗下来的天色,一脸不舍地对王家人说:“我得回去,屋里还有一大堆事等着,过了十五,再来接她娘几个。”

王家人哪舍不得他走,王平和极力挽留:“难得来一趟,好歹住上晚。”

“你回回来都像撵狼一样,就不能住一晚。”一旁的王国汉抱怨道。

面对王家人的挽留,苗青山一脸无奈地说:“实在没法,家里的情况缃云不是不知道,我真的得回去。”

王缃云知道丈夫青山没办法留下来只能对一家人说:“让他早点回,家里一摊子事都等着他,别的不说,光圈里的牛马都没人喂草料。”

王家人见状,不好再留,苗青山临出门前,从怀里掏出二十块大洋留给王家,就匆匆踏上归途,这是他有史以来瞒着嫂子,私下动用的最大一笔钱。

送走苗青山后,一家人才说起被抢后的经历,看着父亲王国汉缺的那根手指头,王缃云是心如刀绞,此刻她才明白难怪嫂子那么跋扈,原来这一切都是嫂子的娘家哥李大头在幕后操纵,现在想想都后怕,多亏一家人听了丈夫青山的话,才没酿出大祸。

不过庆幸的是黑风崖的土匪只剁了父亲一根手指,并没要父亲的命,虽说李大头把她强行掳到苗家做了填房,听家人说青山私下来她家两趟,更是坦言告知自己以及家里的事,用真诚打动了一家人。

王平和感慨地说:“青山这个人不错,虽说年龄大了点,但是个可以托付终身的人。”

一家人的话,让王缃云感动不已,平时不善言谈的丈夫,为了她,竟然不声不响的做了那么多,她不由在心里感叹,这也许就是她的命,不管她如何进的苗家门,此生不管多难,一定会陪他走完这一生。

……

母亲王黄氏每天都想着方给她做好吃的,担心饿了她们娘几个,王平和也闭门谢客,停止了给人看病,一天到晚的守在着她娘几个,父亲王国汉抱着小若画一刻也舍不得撒手,也许爱屋及乌的缘故,但凡村里来个卖吃食的,王家人总是第一个跑去买,若草若书姐弟俩都零食就没断过,简直把这姐弟俩宠上了天,让她们感受到浓浓的关怀和温暖。

回到家的王缃云,再次成了一家人的宝贝,全家人都围着她娘几个转,她的脸上又露出来久违的笑容。

苦难的日子总是那么漫长,开心的时光却又是那么的短暂,王缃云在享受着亲情的温暖,时间一晃就过了正月十五。

正月十六一大早,当青山赶着马车出现在王家,一家人才意识到闺女该回苗家了。

离别之时,王家只恨马车小,恨不得把好吃的都搬上马车,就连那只母羊也被绑在车后。

王缃云和仨娃,挤在马车一角,生怕把家里带的吃食挤烂,在依依不舍中告别家人,返回槐树岭苗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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