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我们遇到了点麻烦。”
亚瑟注视着围观的人群,头也不回地说道。
下一刻,莱尔斯越过亚瑟的身形,先一步朝霍尔和佩德罗迎去。
“怎么了?”
莱尔斯看着霍尔和佩德罗脸上不甘的表情,皱着眉问道。
“那该死的汉弗理拒绝提供葬礼相关的东西,甚至侮辱茱莉娅!”霍尔语气愤懑。
莱尔斯面无表情地点了下头,旋即绕过霍尔,径直走到汉弗理神父身前。
看着眼前人漠然的表情,汉弗理脸上的温和僵了片刻。
直觉告诉他,面前的这个年轻人非常危险。
“你好,我是教堂的神父,请问有什么能够帮你的?”汉弗理尽力保持着和蔼的态度。
“我想相同的请求不需要我说第二次。”莱尔斯嘴角勾勒出些许笑容。
此时霍尔重新抱着茱莉娅回到汉弗理面前,亚瑟三人也已经赶到。
六人成半圆形,将神父和牧师围在中间。
牧师乔治神色有些慌乱,悄悄后退半步,躲到神父后方。
神父汉弗理的身材尽管高大,但此时也显得有些独木难支。
汉弗理的眼神闪烁了下……他不觉得对方敢在教堂里捣乱,尤其这里还是弗洛市,但保险起见还是得将信徒们吸引过来。
于是汉弗理紧接着开口:
“我很乐意帮你们,可惜自……”
“自杀”一词还未说完,某个坚硬冰冷、黑漆漆的东西便伸进他的嘴里,直达喉咙深处。
汉弗理眼睛猛地瞪大,神色间满是难以置信。
莱尔斯右手举着左轮枪“葬歌”,笑着说道:“我给你三秒钟,重新组织下语言。”
说着,他扳动了下击发。
“吧嗒。”
清脆的声音让汉弗理高大的身躯猛地颤抖了下。
在莱尔斯掏枪的那一刻,人群便爆发了惊呼声。
亚瑟暗自叹了口气,转过身面向前来祈祷的信徒,冷峻的面容上露出温柔无比的笑容。
“不好意思,各位,我们正在处理一些教会的内部事宜,请各位继续进行祷告,保持教堂的正常秩序。”
由于亚瑟正穿着神父长袍,而且浑身上下有种令人信服的气质,因此大部分信徒都谨听教诲,有序进入座椅区域。
剩下的小部分见大家都走了,也只能跟着开始祷告。
牧师乔治已经被完全吓傻,跌跌撞撞地向侧门跑去。
莱尔斯没有理会牧师的离去,嘴里平静地吐出一个数:
“三。”
倒计时的声音,将汉弗理的思绪拉回现实。
他怎么也想不到,面前这人怎么能持枪!
弗洛市的法规分明严令禁枪。
别说持枪了,枪都不应该完整存在。
他的第一想法是,对方手里的枪是假的,可他不敢赌,不敢拿自己的命做赌注。
“二。”莱尔斯淡漠的声音继续响起。
汉弗理的眼神疯狂挣扎。
“一。”
莱尔斯直接扣动扳机。
砰!
在场的所有人,甚至包括亚瑟,眼睛都猛地瞪大。
他们没想到莱尔斯竟然真的开枪了。
汉弗理更是亡魂皆冒,膀胱一酸,几滴液体涌出来,脑海里走马灯似地闪过人生的经历。
莱尔斯淡漠地将枪从汉弗理的口腔里抽出。
“现在,汉弗理神父,你可以说出你的回答了。”莱尔斯语气平静,取出丝巾缓缓擦拭枪管上黏糊糊的液体。
想象中的血腥场面并未出现。
亚瑟很快反应过来,莱尔斯的枪里没装子弹。
然而事实上,莱尔斯的枪里有五发子弹,只是为了保险起见,上膛的是空的那一发。
汉弗理再度被莱尔斯的声音惊醒,见鬼似的盯着莱尔斯低垂的脸,急促呼吸着向后退去。
劫后余生的感觉冲击着他的神经,很快化为深深的恐惧。
“神父……我的耐心是有限的。”莱尔斯再度举起枪,对准汉弗理的眉心。
“而且我保证,你那古板的条例不会比子弹更硬。”
“我同意!我同意!”汉弗理惊恐地大喊道。
“早这样说就好了,非要我跟你讲道理。”
莱尔斯歪了下头,将左轮弹夹往回拨了下,插进枪套里。
“带路吧,神父。”
瞄准自己的左轮消失,汉弗理如蒙大赦,不敢再耽搁,快步朝侧门走去。
“你可真疯狂……”霍尔感叹了句,然而心中有种出了口恶气的愉悦。
莱尔斯没有多说什么,紧跟在汉弗理身后,防止对方耍花招。
霍尔抱着茱莉娅的遗体,赶紧跟上去。
亚瑟苦笑着摇了摇头,小声喃喃道:“也不知道把这家伙吸引进「隐者」,是不是个正确的决定。”
邦尼此刻终于回过神来,拉着戴安娜前行。
而戴安娜愣愣看着莱尔斯远去的背影,心中涌起莫名的情绪。
她和这位先生并不熟悉,一个陌生人却愿意为自己母亲的葬礼做到这种地步。
她心中浓郁得化不开的悲痛被撕开一角,透进来些许阳光。
她明白自己不应该再消沉下去,至少要为母亲再做一些事情。
在汉弗理拼命的操办下,茱莉娅的遗体很快被放进纯白的棺材内,以最高的规格操办。
不过由于事先没有预定,牧师们只能当场去购置鲜花。
工匠们当即在墓园内挖掘新的坟墓。
亚瑟抱着本教义,为茱莉娅轻声做着祷告。
戴安娜摆脱了木讷的模样,跟着亚瑟默默祈祷。
鲜花很快被送来。
让莱尔斯没想到的是,送花的竟然是位熟人——珍妮。
这位女孩看起来开朗了许多,似乎已经从失去亲人的痛苦中走了出来。
珍妮也注意到了莱尔斯,远远打了个招呼,向已逝的茱莉娅表达了自己的哀悼后便赶回花店。
葬礼有序进行。
只是未邀请茱莉娅的任何朋友。
随着亚瑟合上手中的书,戴安娜上前拥抱了下茱莉娅,脑袋在茱莉娅的脸蛋上蹭了蹭。
她知道,这是她最后一次撒娇了。
“再见了,妈妈。”戴安娜红着眼眶无声说了句。
茱莉娅脸上的痛苦不知何时已经消散,变得宁静,像是睡过去一般。
合棺,下葬。
墓碑林立的墓园中,一块新增的墓碑毫不起眼地伫立。
茱莉娅的一生,悲欢喜怒,只化作石碑上冰冷的两行字。
“茱莉娅·艾肯
1290—1324”
戴安娜被极致悲伤封闭的心,终于感受到了痛楚,压抑的泪水迸涌而出。
“请问亲人要在墓碑上留下墓志铭吗?”负责雕刻墓碑的工匠擦了擦额角的汗水。
戴安娜抿了抿嘴,缓缓回答道:“一位光彩照人的女士。”
她本想说“一位伟大的母亲”,但母亲这个身份并不足以概括茱莉娅的一生。
“好。”
工匠甩了甩手中的锤子和凿钉,准备开始工作。
莱尔斯忽然开口:“工匠先生,可以再加一句吗?”
工匠下挥的锤子顿了顿,皱着眉看向出声的年轻人。
“墓志铭向来都只有一句话,从未听说过两句。”
莱尔斯不以为意,淡淡问道:“那是因为他们不愿多花钱……我给你5苏勒,你多刻一句。”
说着,莱尔斯当即取出五张苏勒,塞进工匠手里。
正常雕刻一个石碑也才2苏勒。
工匠浑身疲惫顿时一扫而空。
“你想加什么?”工匠干脆利落地问道。
莱尔斯闭眼思考了会,一字一顿地说道:
“一位充满决心的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