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姨娘胡搅蛮缠,百般抵赖。
眼看围观的人越来越多了,而程夫人还尚未入殓发丧,苏韫晴捏着自己的太阳穴只觉身心俱疲。
这时,闻讯赶来的程骁走到苏韫晴身旁轻唤了声:“大嫂!”
便对着金妈妈道:“金妈妈,先让人将张姨娘送到玲珑轩看好了,待七日后夫人下葬,再来细审此事。”
依旧是那两个被程夫人指派日夜轮番值守的小厮,跟在两个搀着张姨娘的婆子身后,朝着玲珑轩的方向而去。
张姨娘在路过苏韫晴的时候,偷偷看了她一眼。
苏韫晴从她的眼神里捕捉到了那一份快意和挑衅,让她更加确信她就是凶手。
但纵使她有三头六臂,现在也没有精力和时间去调查。
先不说家丑不可外扬一念,她也信不过许知县其人。
武刚也将这一切看在眼里。
走近她身边轻声问道:“大奶奶,需要我做什么吗?”
苏韫晴叹了口气:“武师傅,你还是帮我照顾好三爷吧,夫人该发丧了。”
武刚颔首退开。
程夫人入殓后,程骢早已哑然失声,程骁涕泗横流,哭得悲切。
程骥却还不曾醒来。
院中的丧幡与廊檐下的白色灯笼还未曾撤下。
七日前的一切又重新上演,程家再次门庭若市。
京城国舅府。
一个四合庭院里,满院的垂丝海棠下,坐着一个容颜绝美,足以让海棠失色的女子。
张祝冲兴冲冲的进了院,迈着阔步来到了她的身后,俯身看了她一眼。
见她神情漠然,便收住了脸上的笑。
小心翼翼唤道:“阿雪......”
柳忆雪抬眸看了他一眼,淡淡道:“你回来了?”
张祝冲道:“阿雪,爹已经同意,举荐岳丈任涔州知府了,我回来,是专门来告诉你这个好消息的,你别再忧心了。”
听了这话,柳忆雪脸上闪过一抹喜色:“你说的,是真的?”
张祝冲笑着点头:“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柳忆雪道:“谢谢你,为我做这些。”
张祝冲拿起她平放在膝上的手,握在自己手中。
“你既已经嫁我为妻,我为你做什么,都是应该的。”
柳忆雪纠正他:“是妾。”
张祝冲忙竖起二指表决心:“我说是妻就是妻,爹那里,我会慢慢想办法让他接受的,只是要先委屈了你......”
“你会意错了,我并不是觉得委屈,只是提醒你,不要忘了我的身份,你该听你爹的话,早日娶回一个正妻。”
张祝冲叹了口气:“你明知道,我心里只有你,我只想一生一世与你相守,只想让你为我生儿育女。”
柳忆雪垂眸不语。
张祝冲见她不说话也自觉没趣,遂转移话题。
“岳丈明日就要随高迎庐一道启程前往涔州,明日一早我陪你一起去送行可好?”
柳忆雪惊道:“这么快?”
张祝冲道:“原涔州知府田佑光已经殉职快十天了,知府一职一直空悬着,且涔州盗银一案,高迎庐有了线索,正好前去查案。”
“原是这样。”
“到了涔州,就能远离翰林院那帮碎嘴子,岳丈耳根子清净了,我心里也踏实。”
他的语气里满满都是讨好。
柳忆雪颔首:“谢谢你。”
张祝冲依旧握着她的手没有放开,柔声道:“不是和你说过,不要跟我道谢吗?你要真想谢我,就给我生个孩子......”
柳忆雪一听这话触电般想将自己的手收回来,却被对方抓得更紧。
张祝冲抬手拉下一支海棠,靠近她的耳边。
“你要真想谢我,笑一个就行,好吗?”
翰林院学士嫡女为人做妾,让柳宗衡在同僚眼中招来了不少鄙夷的目光。
又因为做的是国舅家长子的妾,又让他收获了不少眼红的恶语。
柳忆雪不在乎,苏家二郎死了,她嫁谁都一样,做妻做妻亦没有区别。
不过一具行尸走肉罢了。
她知道柳家之所以没有像其他人一样被国舅想方设法问罪,是因为张祝冲。
如果她抵死不从,柳家将来的境况可想而知。
即便内心对这个人充满了反感,她也别无选择。
她为了给柳宗衡求一个离开翰林院的机会,主动向张祝冲提出了将他外放的想法。
让他离开京城,或许柳家会过得自在些。
想到到了涔州,一切可以自己做主,耳旁不再有那些闲言碎语,爹娘的心情应该会比在京城要轻松愉快很多。
柳忆雪微微勾唇,眼尾上挑,露出一个足以让张祝冲神魂颠倒的笑容来。
顿时手里的垂丝海棠也弹回了树梢。
锦和苑。
张怀旦依旧是大摇大摆,毫无顾忌的闯了进来,当然也没有人敢拦他。
兰妃得知张怀旦入了宫门,立即将早已预备好的污秽脏物兜头朝龙榻上那个人泼下。
顿时此人浑身臭气,让人作呕。
付简在一旁哭天喊地。
“皇上,快来人,将皇上换洗干净。”
几个宫女内侍端着水,捧着换洗的衣服,拿着擦洗的巾帕,一齐涌上了龙榻旁边。
张怀旦刚进殿,便被那股臭味熏得皱眉掩鼻。
一众人行礼:“见过国舅爷。”
张怀旦依旧牵袖捂着口鼻:“怎么伺候皇上的?弄成这个样子。”
付简道:“回国舅爷的话,半个时辰前刚换的衣裳被褥,方才又......”
张怀旦转身不欲再闻:“赶紧弄干净,看好皇上,若是谁将这件事情传了出去,要了你们所有人的脑袋。”
一众宫女内侍闻言瑟瑟发抖。
兰妃福身:“国舅爷请放心,高迎庐回宫,只说皇上染了风寒,卧病在床,也未曾让他觐见。”
“高迎庐?他是皇上最亲近的人,他可有起疑?”
兰妃道:“那时皇上已经睡下,他并不曾怀疑。”
张怀旦忖度:这个高迎庐,幸好当日杀了顾辞后他便离了宫,否则皇帝发疯一事定是瞒不过他,这时候他请缨去查案,正是合适不过了。
“兰妃......”
张怀旦还欲说什么,只见龙榻上那个一身污秽的人挣脱了众人,披头散发,衣衫不整的朝着自己扑了过来。
随之而来的还有那股令人眩晕的臭气。
那人双手上还沾满了污物,张开来的十个手指离他越来越近。
张怀旦满面嫌恶,干呕了一声,一个利落的转身大步朝着殿外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