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季奕的母亲去世前的遗言,彼时才七岁的他,还不懂为什么,母亲最想要的是虚无缥缈的安全感。
分明钱更具体,爱更美丽,为什么会想要安全感呢?
直到后来他才明白,比起虚伪的爱,无用的钱,只有安全感才是她唯一能攥在手心的东西。
外人眼里,季奕是名利双收的年轻影帝,但季奕心里一直有一道谁也不能碰触的伤疤,那就是他的家庭。
季奕的妈妈当年也是小有名气的电影明星,嫁给一个有钱人之后生下了他,但有钱人没多久就破产了,妈妈被迫重新回来拍戏,但演艺生涯却怎么也没有起色。
有钱人父亲把自己的失败全归结在母亲身上,对母亲动辄打骂。
在他七岁那年,母亲因为抑郁症在家里的浴缸里割腕自杀了。
再后来,季奕童星出道,开始演戏,他比母亲更有天赋,靠着他拼命赚钱,有钱人父亲还清了债务,但他也多了一个吸血鬼父亲,他忍了很多年,直到二十岁生日那天,他亲手设计把父亲送进了监狱,自此他也成为了孤儿。
这么多年,外界对季奕的家世有各种各样的猜测,但没人知道,那些不堪的过往一直被他藏在风度翩翩的外表下。
但此刻却被阎落一句话击碎他全部的伪装。
“我要怎么做,你才会有安全感?”季奕心里扎了一道刺,他忍不住问道。“出道位的保证,未来资源的合同,还是一个名分?”
“你能带我去看看我妈吗?”阎落眨了眨眼睛。
季奕没想到,阎落拒绝了那些在他看来无法拒绝的条件,然后提了一个微不足道的小要求。
似乎是怕季奕拒绝,阎落紧跟着说道,“她就在隔壁,我想看看她,但我现在,没什么力气。”
他连坐着的都很吃力的样子。
季奕看了看还在输液管,再一次征询意见,“一定要现在吗?”
阎落点了点头,毫不犹豫的拔掉了针头。
季奕没想到他竟然这么果断,连忙上前,替他把手背上的针孔处用医用胶带贴住。
阎落伸出手,主动环住季奕的脖颈。
季奕几乎是下意识的屏住呼吸,低下头就看见臂弯里的如水晶球般剔透又脆弱的少年,这一刻,他没法说“不”。
抬手将少年整个抱起来,蓝白条纹的病服穿在少年身上竟然有些空空荡荡的,他比想象中轻不少。
“谢谢。”阎落倒是很自然的在季奕怀里找了个舒服的角度窝好,仰头欣赏着季奕的局促。
靠着这样近,他甚至不需要读心,就能听到那颗心“砰砰”跳动的声音。
这便是恶人的心吗?
阎落不懂,他只是好奇。
这样的喜欢有什么用,为什么荀梦那么迫切的想要被喜欢?
季奕不用低头,就能感觉到怀里传来的微微苦涩的药水味,他尽量目视前方,但抱着人的手青筋毕露,早暴露了他的紧张。
在娱乐圈呆的久了,季奕可不是什么青涩少年,这些人为了体验生活,也为了拍戏代入,他谈过不少恋爱。
虽然他经常换男女朋友,但他这种谈一个就只谈一个,分手后还给一大笔分手费的,在圈子里都能当上一句“专一”。
但现在,只是一个公主抱,在片场他能面不改色地抱很多人,这会儿却觉得手心微微出汗。
明明只是走到隔壁房间的路程,却让季奕觉得短暂又漫长。
隔壁也是一间单独病房,显然是有人打了招呼,所以特意安排了这样的特殊待遇。
季奕单手抱着阎落,还能腾出一只手,敲了敲门,里面没有回应。
阎落凑在窗口看了一眼,微微挣扎,“是她。”
“别动,我抱你进去。”季奕搂住人,安抚着阎落的情绪。
床上的女人正在睡觉,她瘦到脸颊两侧都已经凹陷进去,只依稀从挺直的鼻梁,看得出年轻时的美貌。
阎落就坐在床边,他的目光紧盯着女人,完全没再看季奕。
季奕脱下自己的白色外套,盖在阎落单薄的肩膀上,他看了看床上的女人,又担忧地看了看阎落,“有什么事喊我,我就在门外。”说完,他礼貌地走出去,站在门外。
荀芳从睡梦中悠悠转醒,一睁眼就看见了坐在她床边的少年。
下意识得皱起眉头,她的声音嘶哑难听,说出的话更难听,“怎么是你?来看我死了没?”
阎落看了眼坐在他对面的荀梦,少年的魂魄已经逐渐变白,他这一生最后的牵挂,是这个被称作妈妈的女人,但对方却毫无察觉。
见少年不说话,女人继续骂道,“要不是养了你,我……咳咳,我怎么会变成这样!都是你害的!你还好意思来!你为什么不让我死!”
女人瘦骨嶙峋的手抓住阎落的大衣,随即她看见大衣上的品牌。
在会所工作很多年的她,一下子看出了这件衣服的价值不菲。
“哟,傍上大款了?”女人的声音尖锐又刺耳,难以想象这是从一个妈妈的口中会说出的话,那声音听着更像是嫉妒,厌恶,“你当年不是信誓旦旦地跟我说,这辈子都不会靠别人吗?怎么,考上大学了,还是出来卖了?”
阎落的目光和对面的荀梦交汇。
【不是说,世上只有妈妈好吗?为什么你妈会这样?】
荀梦下意识为妈妈辩解。
【都怪我,要不是我,她也不会过得这么辛苦。】
阎落不明白。
但虽然不是在轮回司当值的鬼差,但也知道人间的生老病死。
【可是,让你来到这个世界是她和另一个男人的错,不是你的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