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师狐疑地看了眼祁风,问道:“你们从北边来的?”
祁风点了点头。
“商道阻塞,湖州的外乡人也是越来越多了,”相师咕囔道:“你们去南柯楼吧。”
“南柯楼?”
“是,这南柯楼的大掌柜,叫霍三娘。这茶楼前些日子刚开张,掌柜的是从陪都昭阳来的。不过我们湖州人都猜,她和当年的剑南霍三娘,其实是一个人。”
祁风看着故作神秘的相师,自觉地凑近了些。
“剑南胭脂霍三娘,你知道吧?”
见祁风点头,相师这才接着说道:“听说她也是受当年大皇子祭火一案牵连,改换姓氏,去了陪都,改叫罗三娘,还是做胭脂生意。”
“听说陪都新开了间卖护身符的铺子,叫如意阁。如意阁的东家,正是从罗三娘的手里盘的店面。而这次湖州阻塞的货物,都是供给如意阁的,坊间传言,这是金光阁背后的二皇子授意的。两位皇子相争,苦的都是百姓哟。”
相师摇头晃脑地说完,颇有些得意地看到祁风这个外乡人,不负他所望地露出惊奇的神情。
“先生此话当真?”
“当真当真,”相师忙不迭地接过祁风递来的一长串铜钱,“你们便去吧,记住了,南柯楼。南柯一梦的南柯,别走错了。”
说着,相师转身便走,像是生怕走得晚了,祁风就会将钱再讨回去。
南柯楼的生意很好,人来人往,熙熙攘攘。
店小二满地游走,生怕慢了一步,就会耽误生意。
满店客人,大声交谈者有,细声低语者有,交头接耳中,茶香袅袅。
店小二终于看到了一行四人,人未至,声先到:“四位客官,想喝点什么,雅间还是…”
不待他说完,百里相便出声打断了他:“我要见你们掌柜的,你去和剑南霍三娘说,陪都有人想见她。”
听到来人讲出剑南霍三娘这几个字,店小二的脸色已经变了,等听到陪都二字时,他的脸色又再次平静下来。
他微微躬腰,恭敬地朝楼上伸手道:“四位请上楼,三娘已等候多时了。”
南柯楼有三层,一层喧嚣,二层寥寥,三层却堪称宁静了。
推开门,屏风后面,临窗的柳枝凋零败落,只余光秃秃的树枝随风摇曳。
而与这秋日萧条景象形成强烈对比的,是站立其中的中年妇人身上,那长可曳地、张扬艳丽的妃色长裙。
那妇人弯腰一礼,“剑南霍三,见过宋世子,见过顾小姐,见过祁公子,见过恩人。”
百里相有些尴尬,匆忙摆手,“恩人可谈不上,三娘莫要客气。”
“恩人救过我,我剑南霍三是个知恩图报的人,如果那夜不是恩人出手,我早就命丧妖怪腹中,也不会有如今的基业。”
霍三看向祁风,道:“如意阁的事情我听说了,不瞒祁公子,我便是当年受大皇子一事牵连,逃出永安京的剑南胭脂霍三娘。皇后于我有恩,这个恩情我也要报。”
顾若云点头,“没错没错,我们就是大皇子的人。”
宋莫浔尴尬地拉了拉顾若云的袖子,示意她收声,莫要乱讲。
顾若云有些不满地看了他一眼,刚要发作,却见到百里相罕见的严肃面孔,扁了扁嘴,退后了半步。
霍三娘察觉到气氛突变,爽朗笑道:“光顾着说话了,也忘了请各位上座,要喝些什么茶?”
说着,不待众人回她,她便大声朝外面喊道:“来人呐,上香片!”
祁风的眉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他最喜香片茶,除了他身边相熟之人,再无人知晓。
难道这个剑南霍三娘,竟认出他来了?
茶香氤氲,透过升腾的水气,百里相问道:“三娘现在改行了,不做胭脂生意了?”
“是,不做了,胭脂霍三的名声太响,不如我这茶楼买卖好做。”
祁风放下手中茶盖,道:“三娘真是好本事,胭脂生意也做得好,现在买卖消息,也兴隆红火。”
霍三娘得意道:“祁公子这话说得不假,剑南一带,除了我这南柯楼,便没有第二个地方,比我这里消息流转得更灵通了。”
祁风状似无意地问道:“那我们想要买的消息,三娘打算卖几两银子?”
霍三娘立刻变了颜色,大声道:“祁公子这是说的什么话?为百里恩人和皇后娘娘做事,我心甘情愿,何须谈钱?当初若不是皇后娘娘护我,我也逃不出永安京,早就命丧丞相党那群小人的手中了。”
祁风垂眸,像是谈及了什么禁忌。
百里相却安抚似的朝着霍三娘微微一笑,道:“三娘,我们在商言商,一码归一码。”
霍三娘脸色微动,但仍然坚持道:“第一条消息,我无颜收取恩人银钱,还望恩人无论如何,一定要给三娘这个面子。”
百里相和祁风对视一眼,随后,百里相点头,道:“好,那我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你们的事情我听说了,货物积压,运不进陪都是吧。此事皆是因为,湖州去往昭阳的商道,被妖怪毁了。剑南道这条路避无可避,一定会途经,可惜事情不巧,此路不通,便再无第二条路可走。”
“从湖州出发,向北运输货物,官家邮驿的价格最廉,若是安排镖局走镖,也是可行。只是这样的话,赚到你们手里的银两,恐怕要大打折扣了。”
百里相有些惊奇,问道:“三娘的意思是,湖州的邮驿,也需打点一番?”
霍三娘点头,“正是。”
祁风忽然抬头,黑如点漆的眸中尽是隐忍不发的怒气,几乎质问般的道:“剑南道被妖怪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