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江风启的胸膛剧烈起伏着，像是就要动手了。
江易寒却轻描淡写地转换了话题：“陛下痴迷长生倒是真的。”
江风启平静了几分。
江易寒的笑意渐冷，“不过陈兴那个千年老妖，狡猾似狐，他给父皇的丹药不对。我先救母妃的命，拿了治病的灵丹妙药，再来救父皇。”
江风启的脸色恢复了古井无波，“灵贵妃病重，许术知道吗？”
“哼，”江易寒冷笑，“他本不知，可谁知林相给尚书夫人写了封信，还派了他那个不中用的妻弟来陪都见林筝筝。现下怕是整个尚书府都知道了。”
江风启一怔，自从贺璋身份暴露，他便很少再收到流光的线报了。
灵贵妃病重这事，竟然还是通过江易寒才得知。
母后和舅舅，到底在搞什么名堂？
江易寒理了理衣袍，道：
“贺璋已然是步死棋了，大哥不必再指望能他那里，得来什么有用的消息了。不过我却是知道昭阳近来热闹得紧，不单尚书府来了永安京的人，侯府也来了永安京的人。大哥还是回永寿侯府看看的好，毕竟那是大哥的舅舅，却不是我的。”
江风启听了，只是扫了一眼提步欲走的江易寒，淡淡道：“谢谢二弟好意，我记下了。”
江易寒也知他言不由衷，笑了笑，便挥袖离去。
——
江风启是在崖边又发了会呆才回的昭阳城，此时的永寿侯府已经宾客盈门了。
上首坐着长寿侯爷宋慕青，他的左手边坐着侯府那不成器的世子宋莫浔，右手边坐着愁容满面的前礼部尚书千金顾若云，而顾若云的右边，还坐着早已被除妖司谢清明和伏魔司严裕闲置的司草门门主贺璋。
贺璋的右边，却坐着个稀客，从永安京城里，皇后娘娘宫中来的侍剑。
顾若云和宋莫浔不住对视一眼，心虚得很。
他们想起那时冒险进京，却被皇后娘娘身边最是忠心的侍剑一路追回了昭阳。
他们是戴罪之身，虽说无性命之虞，可无诏不得入京的令，却是圣上金口玉言下的。
若是侍剑哪日将此事捅到皇后娘娘和圣上面前，他们怕是连昭阳都待不得，真的要去充军了。
宋慕青一直不动声色地看着自家儿子和几乎亲如养女的顾若云坐立难安的模样，心中暗暗觉得好笑。
他的情报网虽说是从皇后娘娘宋知意那里分出来的，可昭阳城内外方圆百里的大事小情，都瞒不过他的耳目。
侍剑一直慢慢啜饮着茉莉香片，喝了半晌，忽然悠悠叹道：“真是好茶，和当年宫里的味道一样。”
宋慕青有些不解，询问道：“当年？”
“正是。自从大殿下出了事，娘娘的凤清宫便再不许喝茉莉香片了。”侍剑一脸怅然，“许久未曾品过茉莉香片的味道了，真是怀念。”
宋莫浔一直低头不敢看侍剑，此刻却是大着胆子抬头看向宋慕青，悄声问道：“表哥真的会来吗？”
宋慕青不答，却是看向了侍剑。
侍剑轻轻吹着茶，气定神闲，“殿下会来的。殿下昨夜未睡，和二殿下在洛河山，相商要事。我来陪都的事情，一定躲不过二殿下的眼睛，所以大殿下一定会来侯府见我的。”
书房门外，江风启应声而入：“听说，侯府有永安京来的客人。”
屋内众人都起了身，眼神皆是复杂难明。
“殿下？”
“大殿下…”
“大皇子…”
江风启一一见过，随后便单刀直入，直接问道：“母后可还安好？”
侍剑明白他的意思，正色回道：“皇后娘娘自从听说殿下脱困，精神便好转很多，每日能多睡一个时辰，茶饭也能多吃一盏了。侍剑这次前来陪都，正是娘娘的意思。”
宋慕青突然想起了十年前。
十年前，皇后宋知意哭着跪倒在新帝脚下，求圣上开恩，莫要冤枉好人，彻查一番再降罪不迟。
陛下却勃然大怒，说祭火不燃，乃天神之怒，定要人血祭天方能平息怒火。
彼时，他进宫面圣求情，讨饶的话还未说出口，陛下便挥剑如电，将皇后身边的一个小太监立时斩杀。
人头落地，沿着丹墀骨碌骨碌滚出去好远。人血四处飞溅，皇后的妆早已哭花，衣服脸上俱是血痕。
就是在那时，他眼睁睁看着妹妹宋知意眼中的光逐渐熄灭，冷硬如冰。
哀莫大于心死。
也就是在那时，他看到自己的小外甥江风启，是如何攥紧了拳头，一言不发，小小的年纪，努力镇定，单薄的胸膛里，却像是燃烧着那未能点燃的祭火。
听说，皇帝杀了好几个皇后凤清宫里的宫人，灵贵妃的康宁宫里，却安然无恙，还趁乱逃出去了好几个。
“母后说什么？”江风启的声音将宋慕青从回忆中拉出，记忆中那个十岁的坚定孩童逐渐和眼前弱冠之年的坚毅青年重合在了一处。
“娘娘说，贺璋身份既已暴露，便弃用不理，从今往后，流光的消息不会再通过贺大人流转。”侍剑看向贺璋，声音平静。
贺璋微微颔首，以示知晓，其余的，却没说什么。
“贺大人的这条线已经断了，日后，侯爷的这条线便会越发繁忙，娘娘希望世子宋莫浔和顾家小姐能帮得上殿下的忙。”
宋莫浔周身一震，也不知是作何感想。
顾若云却是精神一振，激动得脸上浮了两抹红晕，她声音有力：“好，若云定不负皇后所托。”
侍剑点了点头，再次看向江风启，语气沉重：“圣上和灵贵妃都生了重病。”
江风启明知故问：“生了重病？可是同一种病？”
侍剑摇头，“不是。灵贵妃生的是咳血的怪病，陛下生的却是精力不济嗜睡多眠的怪病。太医院诊不出病灶，只断得出气血两空，经脉堵塞，怕是命不久矣了。”
江风启听了，皱眉不语。
“二皇子此来陪都，为的便是取回能医治陛下和贵妃的神药，若是真叫他得逞，皇后娘娘只怕大殿下地位不保，离东宫是越来越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