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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视买了没几天,老许家又发生了一件事。
许德和许新忠爷俩又打起来了。
秋收过后,许德在家等着许新忠来给他送粮食,结果许新忠迟迟不上门,许德没办法,只好亲自登门去要。结果许新忠说:“之前分家不公平,我要重新分。不然粮食我就不给你。”
许德暴跳如雷,“你跟老子讲什么公平,你又凭什么跟我要公平?你兄弟媳妇干了多少活,你媳妇干了多少,你心里没点数吗?人家多孝顺,你们两口子是什么玩意,你们自己不清楚吗?”
分家以后,这个大儿子一家再也没管过他们老两口任何事。二儿媳妇每天给他们洗衣做饭,伺候得好好的,他们当然偏心,这有什么问题?
但是,任他磨破嘴皮子,骂的嗓子冒烟,许新忠就是不给他粮食,条件只有一个,他要和许新民交换住宅。
说起来,许家族群在村里的地理位置是很好的,位于村子的正中间不说,门口的那条路是全村最宽、修得最好的一条路,是全村唯一的一条柏油路,也是附近几个村子唯一的一条。虽然修的质量不是很好,而且已经被踩得有点坑坑洼洼,不是那么平整了,但是,这条柏油路的牌面还在。只要提到南辛庄街上,指的就是这一条。
这条路是在70年代修的。为什么在这儿修呢?因为南辛庄是附近几个村子里最大的一个,而这条路,原来是一个社员们自动自发聚集的农村大集。
每隔五天,附近的社员会在这里聚集,出售(交换)自家的农副产品。后来,人民公社为人民服务,就把这条路修成了柏油路,大集的规模越来越大,人也越来越多。
后来,经济放开之后,来这个大集卖东西的人越来越多,卖的东西越来越多样化,来赶集的人也越来越多,其中出现了一些职业小摊贩,到处赶集卖东西。
这两年,这些小摊贩已经引起了镇上工商所的注意,每个月都会来大集上收一次税。
小摊贩们对这几个大盖帽简直讨厌极了。
但是没关系,还有让他们更讨厌的。
1988年春天,许新安出了一个馊主意:收服务费。
这些小摊贩在他家门口摆摊,他给他们提供服务,包括但不限于板凳、热水,甚至如果你想吃点热乎的,还能把家里的炉子借给你煮个面。
每个小摊每次收费5毛,收费范围就是自家后院墙到前院墙,谁家的地方谁收。
许新安家的宅基地不算大,一共也就能摆10个小摊,每个大集能收5块钱。当然了,有的小摊贩特别爱讲价,能把价格杀到4毛,那就少收一点。
他这个主意一出,整条街上大集范围内的人家以最快的速度达成了一致,并且坚决立刻开始实施起来。
小贩们一开始还不太乐意,每次收费都得叽叽歪歪扯皮半天,后来就习惯了,而且感觉还不错。他们能喝上热水了,不用自己带板凳了,饿了还能用主家的锅做饭,天气太热的时候能到主家大门洞底下乘凉,有时候看见大盖帽来了,摊子一兜还能进主家去躲一躲。躲过去了,就能省个两三块钱。
以前大集结束了以后要收拾残局、打扫卫生,现在也不用了,主家自己会打扫。
习惯了以后,大家就觉得这样也挺不错。
就这样,住在大集范围内的人家都有了进项,这其中,自然也包括许新民一家。分家的时候他们没挪窝,依旧和许德住在一个院里,他家范围内的摊位费,自然都进了许新民的口袋。
许新忠为此而眼红,也是可以理解的。
所以,他想要和许新民交换住宅,由他去收那个摊位费。
许德不同意,许新忠就不给粮食不给钱。
许德带着小儿子和女儿女婿打上门去,从许新忠家里把粮食抢走了。
李云香气急了,开启了骂街技能。每天傍晚就到许德家门口破口大骂,骂的都是许聪聪听不懂的词。
许聪聪问她妈:“什么叫破鞋?”
邓念英:“……”
许聪聪又问:“什么叫有一腿?只有一条腿吗?二爷爷有两条腿呀!”
邓念英:“……”
许聪聪还想问,邓念英赶紧把人拖走了。“别听她胡吣,你这个大婶子,嘴里没一句实话,没一句好话,在那儿瞎编乱造呢。你躲她远点。这就不是个人。”
你想争房子就好好争房子,在这儿编造弟媳妇和老公公的谣言,这要是遇上个心思重的,那是能逼死人的!太不是个东西了!你骂许德就骂许德,你扯上人家秀芹干什么呢!
万幸骂街的话没人信,大家也就听个热闹。
许聪聪还在嘚啵:“妈妈,她为什么在这儿骂人?”
“因为她占便宜没够。没给她占到便宜她就不高兴了。”
“她骂人的时候为什么还笑呢?”
邓念英想了想,说道:“你看葫芦娃里那个蛇精,天天干坏事,是不是也笑眯眯的?”
许聪聪想了想,“是。”
“你大婶子就是那样的人。”
许聪聪恍然大悟,“难怪许峰和丽霞姐姐都长得像蛇精呢!”
邓念英表示:“别胡扯。人家那是瓜子脸,正宗的瓜子脸、大眼睛。好看着呢。而且,他们俩长这样和他们的妈没有任何关系,他们俩都长得都像你二奶奶。”
别说,让许聪聪这么一说,她也觉得那俩孩子的瓜子脸有点像葫芦娃里那个蛇精。
邓念英甩了一下脑袋,把这个不着调的念头甩了出去。
把许聪聪哄到一边去玩,她自己也不敢去凑热闹了,得看着孩子。
邓念英在心里庆幸,得亏这几天她婆婆带着许明明去她大姑姐那儿住了,没在家,不然这俩孩子一齐问她问题,保准把她问得招架不住。
李云香的骂街持续了几天,许德也忍无可忍了,只好请来了当初分家的见证人。
大家先劝许新忠适可而止,不要再闹。
许新忠表示:“我没闹啊。我总不能不让我媳妇出门,不能不让她说话吧。”
泼皮无赖滚刀肉的气质越发成熟了。
许德也头疼不已。再闹下去,小儿子一家就要被搅和散了。
最后,大家提出了一个折中的方案:抓阄。
两个宅子编上号,抓到哪个是哪个。至于摊位费,哪怕住在街上,也不能独吞摊位费,要和老父亲平分。而老父亲还不负责提供服务。其他养老条件不变。
许新忠知道这是针对他的,但是他也只能同意了。老这么闹下去显然也不是个办法。
抓阄是在大家的见证下进行的,许新忠抽到了街上的宅子,两口子顿时喜笑颜开。
当天就催着许新民搬了家。
原来许德和小儿子住一起,说是他们老两口单独过,其实并不是。王秀芹承担了所有家务,洗衣做饭打扫卫生,给老太太梳头,她是个勤劳肯干心地善良又爱干净的人,把许德老两口伺候得不错。
许德对小儿子一家也还可以,没跟小儿子要东西,还把自己之前攒的钱、卖粮的钱都补贴给了他们,摊位费也是全给他们的。
这下好了,相处好的小儿子一家搬走了,闹得跟乌眼鸡一样的大儿子一家搬回来了。
许德不可能和大儿子一家在一个锅里吃饭,他只能另起炉灶,真的和老伴单过了。他老伴年轻的时候不干活,上了年纪依然不干活,每天洗衣做饭就成了他的事,两口子眼瞅着就从干干净净的老头老太太,变成了邋里邋遢的老头老太太。
重新杀回来的许新忠夫妻倒是整天春风得意。
李云香走到街上一改往日的德行,见谁都笑着打招呼,包括之前闹掰了的邓念英,见面都乐呵呵的叫“嫂子”。
邓念英也就点点头,态度不冷不热。
李云香对别人的态度毫不介意。她占到好处了,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