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之远不知何时走回了他自己的住所,抬头看着天上清冷星光,那一闪一闪的粼粼寒光,终是凉透到心底。
李禾曦,她究竟是在欲拒还迎还是妄自尊大。
他无法忍受现在的李禾曦,眼里没有了他的身影。
他是她的丈夫是她的天,她的一身全都系在他身上,到底是个只懂针黹刺绣的妇道人家,他更相信是李禾曦还未看清事实,不过在摆公主的谱给他看。
可公主又怎样。
如果她一直无所出,一直得不到他的宠爱,她公主的荣耀还能延续到几时?
他要让李禾曦知道若不想成为门第之羞的弃妇 ,只有靠他。
陆之远宁了宁心神,脸色又恢复如常。
为着陆家诈捐风波,今日他特特登门拜访户部尚书,却是让他在大门口足足等候了两个时辰,最后竟是一句“尚书不在”将他打发走。
他好歹是建威大将军,怎能如此怠慢。
陆府到了他这一代,绝不能没人在朝廷做官,周景承虽有些才华,可到底姓周。
等他能成为朝廷新贵,定让户部尚书府朝他打开,三请四请请他上门。
纵观朝廷局势,唯有安定王沈肃年纪轻轻,便身居高位,受到当今天子重用,若他能投身在安定王门下,满京城还有谁敢瞧不起他。
有湿冷的风层层逼近,夹裹着一抹浓浓的廉价的脂粉味,陆之远不悦的回过头,对上了一张温婉含笑的脸,是秦昭昭。
她小步上前,操着一声能让人酥软的语气说道:“大爷,您回来了,夜里风大,咱们还是先进屋吧。”
陆之远却纹风不动看了一眼东边,眼底是晦涩不明的暗流。
秦昭昭掐了掐手心,那个方向是李禾曦的公主府。
她从怀里掏出一方帕子,温柔的扶上他的肩,作势替他拂去衣裳上并不存在的灰尘,可手却越来越往脖颈处,她眼含春波道:“大爷,天色已晚,就让妾服侍您歇息吧。”
谁知陆之远往日那温和的脸庞如阎罗鬼煞般打下她的手,冷冷剜了她一眼,“你是陆家的姨娘,不是青楼里的妓子,身上弄这么俗气的香气是要浪荡给谁看!”
身为秦家女郎时她用的一向是天香楼二十两一盒的香粉,如今吃上一顿好饭都成问题,只能勉强凑上二十文一盒的香粉。
秦昭昭微微一滞,陆之远何曾说过这么重的话,她知道陆之远今日去了哪里,她不过是为了陆家能有个善名,提了个建议,一切都是陆老太太拍掌,陆芝兰协助,和她可没有关系。
她一时有些委屈,泫然欲泣道:“大爷,关于安济房诈捐一事…”
“滚,”话还没讲完,陆之远猛的转身,大袖一扫毫不留情的打在了秦昭昭脸上。
霎时柔软的衣袖化作一把利器冷冷的射在面上,令她感到阵阵吃痛。
府中树木郁郁蓊蓊,几只乌鸦扑哧飞了出来,上下回旋,叶子七零八落的飘下,映着这黑黢黢的天空,融入了这凄凉的黑夜中,唯有乌鸦的嘶哑声有近渐远回荡在耳边,显得深沉阴气萦绕。
昔日的温存爱惜结荡然无存。
秦昭昭吓得一凛。
家中乌鸦出没,嘶鸣嚎叫视为不祥。
“晦气!”
陆之远轻轻吐出这两个字,居高临下的看向秦昭昭,那双眸子冷而深。
从陆之远嘴里说出这两字,秦昭昭差点没昏厥过去。
李禾曦在貌美在能干,也无法抹灭是阻断陆之远从仕的事实,是他心头的一道刺,而香云露莹之流更是不肖说。
这么多年,秦昭昭早就摸准了他的脾性,陆之远向来喜欢她的温顺柔媚,因此,存了点讨好的心思,挪步上前想要投进陆之远的怀中,“大爷,乌鸦头上过,正是有人替我们挡了灾。”
陆之远的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面对秦昭昭的靠近,脚下却往后退了一大步。
秦昭昭被这突如其来的动作没有设防,一瞬间没了倚靠的力度,一下受不住似的,身子一歪,膝下一软,即刻跪下了。
沉闷的一声传来,秦昭昭觉得她的一双膝盖要碎了,她浑身颤抖着,怎么也想不明白,那个前两日还拥着自己的人,心疼她抚琴的手,竟变脸般对自己如此无情。
“还不快滚!”
陆之远虽背对着她,可秦昭昭却觉得如芒在刺。
“呦,秦姐姐这是何故?怎跪在地上呢!”
春儿扶住香云的手缓缓踱步而来,在秦昭昭面前止住了脚,仿佛秦昭昭是向她行跪拜礼。
秦昭昭瞪了一眼香云,才狼狈地爬起身。
“你怎么来了?”陆之远对香云同样没有好脸色。
方才香云在廊下早就将他们二人间的一举一动看得十分清楚。
她大步走来,朝陆之远盈盈施了一福,“妾是来恭喜大爷的。”
“还嫌府里不乱吗,”陆之远低眉垂首,眼中十分不耐烦,“我没空听你们花言巧语,都下去。”
“大爷,你都不听妾说完,”香云是南方人,撒娇起来,说话声调比来自北方的秦昭昭更加细腻软绵,“今日妾起来身子有些不爽,便请了大夫,大夫诊脉后,说妾已有半月身孕。”
陆之远闻言,忙紧紧握住了香云的手,脸上哪还有方才的厌恶和怒气,轻声温柔道:“既然有孕了,就该好好歇着,这么晚还出来,仔细惊到我们的孩子。”
香云依偎在陆之远怀中,“大爷,香云实在忍不住,想把这样的喜事由自己第一个告诉大爷。”
被搀扶着正要往外走的秦昭昭身形一顿,兀自就要站立不稳,幸而燕儿用力的扶住她。
马上又听到陆之远温和的的声音响起:“夜深露重,就不用回去了,便宿在这儿吧。”
“多谢大爷体恤我。”
香云甜蜜的笑着,一双眼睛正好和回头而望的秦昭昭撞在一起。
眼睛里有挑衅还有高高在上的得意。
秦昭昭看着二人你情我浓般相偎在一起,视线往下,看了一眼香云还未隆起的肚子,心里如狂风般卷起杀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