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子，你看我像人还是像仙？”
十五的月亮又圆又明，银色光亮下地上的小草爬虫清晰可见。
一只如小猫大的耗子，尾巴撑地，像人一样悠闲的坐在山路中间，拦住了冯无邪的去路。
它全身毛色在月光下油亮油亮的，透露着健康的体征。
只是，缺了一条后腿。
一双眼睛像人有情绪的看着冯无邪，威胁的意味中期盼他回答刚才的问题。
这都不奇怪，让人悚然的是它一只耗子竟然会说话。
不过冯无邪并没被吓到，因为今夜他喝高了。
他一个人第一次破天荒的喝了两斤白酒，醉得回家的路上连滚带爬的。
“你……你在给谁说话？刚才你说了……什么，我……好像没听清？”
冯无邪打着酒嗝，舌头捋不直的竟和拦路的耗子对上了话。
“我问你，我像人还是像仙？”
大耗子又重复问了一遍，它故作放松，其实它的眼神已经出卖了它，它紧张得不行。
修行一百八十年了，一个甲子才有一次讨封的机会。
前两个六十年甲子它讨封运气极背，都没有成功。
第一次讨封，问了半天才搞清楚对方是个聋子，讨封的时辰过了对方都没弄明白它的意思。
第二次讨封总算遇上个能听到话的人，但对方又不是个正常人，脑子不好使。
问了半天那人固执的说它就是一只耗子。
讨封不成，以它睚眦必报的鼠性，一怒之下，那两人都没有看到明天的太阳。
一百八十年了，你知道我这一百八十年是怎么熬过来的吗？
所以，第三个甲子年它一定要讨封成功。
这次如果再失败，意味着它又要再修行六十年，整整二百四十年才能再次讨封。
“小子，你看我像人还是像仙？”
“只要你说了，我便保你荣华富贵，衣食无忧！”
大耗子紧张极了，它的要求不高，冯无邪说它像人，那也不错。
化作人食得人间烟火，凭它一身道行，过得风生水起不是什么难事。
总比做一只躲下水道吃臭食腐羹的耗子强。
说它像仙，那正合意，从此挤身仙界，受人供养，好与不好总之有了一个仙家的名份。
“滚一边去，爷我谈了两年的女朋友走了，今天心情不爽，你最好不要惹我！”
冯无邪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沉浸在失恋中。
大耗子抬头看了看月亮，讨封的时间还有很多，不急，先稳住这小子再说。
开导说：“谁都会遇到一些不开心的事，借酒浇愁愁更愁，不如说给我听听，就算帮不了你，你把心里苦闷说出来总要好些。”
冯无邪一想也是，这个时候有个倾吐的对象最好，管他是人还是一只耗子。
“我和女朋友是在厂里认识的，我们恋爱后，两年了，她就没上过一天班，我每月的工资都全给了她。”
“人人都说，男人负责挣钱养家，女人负责貌美如花，不是吗？”
大耗子不认同的点点头，继续听他说。
“我知道她其实很关心我的，不然她不会为二块九毛九给我抢到一条牛仔裤高兴几天。”
“我知道她自己的衣服化妆品很贵，但女人爱美有什么错嘛！”
“我也知道她背着我买好吃的，但她要养漂亮点吃点好的不过分啦，她给我吃清淡的是为我好，她说吃油腻的容易长胖发福。”
“其实她要与那男的走，我是不反对的，我希望她幸福，但我舍不得她，还是她说怀了那男的孩子，我才放手的。”
“她不为自己着想，也要为肚子里的孩子负责不是。”
“那男的我了解，也是个穷鬼，所以我把所有钱都给了她，我现在人财两空，是不是很可怜？”
大耗子两腮胡子上翘，笑得两颗大板牙外露。
这小子可怜不可怜它不关心，它只晓得这小子傻得可以。
不过还是叹了口气，摆弄它那半条残腿道：“我何尝不是这样呢，正因缺了一条腿，如花才离开了我。”
“如花是我见过的母耗子中长得最漂亮的一个，生得那个骚啊！”
“我们生了一百多个耗子崽，就因为我缺了一条腿，养不了这个家，她抛夫弃子跟一个长得帅气的年轻公耗子跑了。”
“我用多年的修为滋养她，养得她膘肥白美的，岂能便宜了她，后来找到她，给宰了，连那公耗子也宰了！”
“男子汉大丈夫做事就要果决，你就应该宰了你女朋友和她男人，这样才是男子汉大丈夫嘛。”
冯无邪打了个酒嗝：“你算什么男子汉大丈夫，你只不过是一只耗子！”
大耗子抓了一把脸，显然它不想再做一只耗子了。
“看吧，我们两个感同身受，同病相怜，头顶上都有一片大草原！”
“只要你一句话，说我像人还是像仙，以后我们就是最好的朋友了。”
冯无邪窜窜倒倒的搬来一块石头，当板凳坐到大耗子面前，双手撑膝托住下巴。
嘿嘿笑说：“我是笨，但我不傻！”
“我听刘老道说过，你这是讨封，对吧？”
大耗子一惊，要是这小子知道讨封的事儿多了，那岂不坏了它的大事。
于是再次诱惑道：“小子，你不要管那么多，只需你一句话，我便保你荣华富贵，你还想怎么着？”
“我再问你，我像人还是像仙？你回答了，又不会让你少块肉！”
冯无邪酒醉得不轻，坐石头上东倒西歪，随时都有可能栽倒在地，但他没有失去理智。
摇头，摇得口水横飞的说：“得了吧你，别想坑我，刘老道说了，什么鬼怪动物的修得一点道行讨封，千万不要答应。”
“运气好点，遇上个行善积德的真仙家，自己也能平步青云，要是个倒霉蛋，遇上个作恶多端的妖魔，是要遭天谴的！”
“给你封仙封神，相当于给你作保，谁知道你是好是坏，我可不想冒这个险！”
“黄仙讨封我认，可你是大耗子！”
说罢站起身，作势要走。
“好狗不挡道，哦，不对，你是一只耗子。”
大耗子没有生气，见冯无邪懂得有点多，有些急了，强压慌乱。
镇静的说：“小子，我向你讨封是有渊源的，这是你爷爷答应过的事，你爷爷信得过我，难道你就信不过你爷爷不成！”
听到大耗子提起爷爷，冯无邪又坐回石头，想听他怎么说。
“事情的来龙去脉，得从你打断我这条腿说起。”
冯无邪看了大耗子残腿一眼，说是他打断的，回忆了一下，就是记不起。
“小子，你记不住很正常，那时你还小，我去偷你家麦子被你用锄头挖掉一条腿。”
“要不是你邻居女孩小雨阻止，你第二锄头就要了我老命，当时我正处虚弱期，施不开法，要不你小子就死了。”
“记不记得，后来你家接二连三的出事，那都是我弄的，你爷爷着不住，才许下让你为我讨封的……”
冯无邪火气一下上来了，搬起屁股下的石头砸向大耗子。
大耗子莫名其妙：“你好好的发什么疯？”
冯无邪泪涕齐下，又扔出一块石头。
叫道：“我妈难产死了，我爸开拖拉机翻沟里死了，我爷爷无病暴毙，都是你弄的，是不是？”
大耗子在冯无邪攻击中左闪右躲，抬头看月亮，讨封的时间马上要过了。
急得它大喊：“我叫你祖宗了，快说我像人还是像仙，以后的事我们慢慢说。”
冯无邪找不到扔的了，连鞋子都脱来砸向大耗子。
“你像你大爷的鸡毛，我今天宰了你个杀人犯！”
一人一鼠在山林中追打，月亮慢慢隐入云层，讨封的时辰已过。
大耗子看天，不再唯唯诺诺求人。
一声悲鸣，吱吱声放大百倍回荡在山林，带着满腔怒火与不甘。
还有浓浓的杀意，惊得夜宿的动物大气不敢出，冯无邪也给吓到了，停止了手中动作。
大耗子忽然身体膨胀数倍，高过冯无邪，咔咔活动关节，两眼红光。
“小子，你坏我大事，那么，今晚，你就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