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过蒙蒙雨雾,前头突然传来了若有若无的声响,似乎是马蹄菜如烂泥里的声音,
“起号角,王庭军来了!“
一名耶律家的将军脸色严肃,手扶在灰色石块垒成的东山城垛口,半个身体都探出去,就看见前面从西边的灰水河方向,开始发现了一些绰约的黑色影子,悠长的军号在东山城响起,听到牛角号声,城内已经等待了足足两三天的耶律王庭军各部首领们都下意识的对视了一眼,然后立即朝着东山城墙跑去
在他们登上城墙的那一刻,城墙前沿鸦雀无声,只有风吹卷大旗,呼呼作响
“情况怎么样?”
耶律七夜光一身贴身铠甲在几名耶律家将军簇拥下走上城墙,目光的第一眼就是看向东山城前方的灰水河,作为从山脉高处融冰而下的河流,本来晶莹剔透的清澈水流在流进东搏沙土地区后,迅速就变成一条灰黄色的河流,整个东山城就是建立在灰水河的右侧依山而建,为了不暴露,耶律七夜光甚至放弃了这条作为东山城屏障的河道
“轰隆隆”灰水河道并不宽只有十余米,最深的位置也就三四米深度,北王庭所展露出来的前锋骑兵数量大约在三万人左右,面对拦在前面的灰水河,几乎是毫不犹豫就采取了战马泅渡,无数的战马如雪崩一般的跳入灰水河中,河水在受阻下越发踹急,打在战马腹部泛起一片白色浪花,但是跳入河道的中的王庭骑兵太多了,密密麻麻,装备着长弓、长矛、刀剑,娴熟的拥挤在一起向前,河水完直接就像是一道铁闸将整条灰水河拉腰斩断,气势惊人
“集合”战马越过河道冲上对面,王庭骑兵开始在东山城前方三百米左右距离停下,展开长长的新月阵形,犹如一座黑沉沉的森林,一面飘展的大旗让耶律七夜光的瞳孔紧缩了一下,身后的一些部族首领更是低沉的倒吸了一口冷气,
“是吾古德里的雷军!”
“竟然直接就将自己麾下最强的雷军作为前锋,扎果铁木这是想要给我们一个下马威啊!”部族首领们议论纷纷,耶律七夜光也感到了压力扑面,那是一面镌绣着黑色骏马驮着一道银色的闪电的旗帜,旗帜侧面的金线流苏表明了其货真价实的前王庭八军的身份,东庭八军,当初是何等威风八面的存在,草原各部都要仰其鼻息才能存活,稍有不慎,就可能引来灭顶之灾,是北草原王庭最为鼎盛时期的霸权象征,其对外作战的残暴,也是人所皆知的,扎果铁木直接以残暴着称的雷军作为前锋压向东搏人的东山,其中含义不言而喻,这就是要将整个东山城全部屠灭的前兆
“来人,立即将这座东山城围起来,等候汗王抵达后处置”
情况也也是如此,作为东庭雷军统帅的吾古德里在垮下战马越过河道后,抬起头看了一眼前面的东山城,抬起马鞭指向前方,嘴角露出一抹狰狞,对着身后的三万雷军抬起手,大声喊道,这些东搏人胆大包天的袭击王庭边军,而且还是在扎果铁木汗王召集王庭宴的时候,依照扎果铁木汗王的秉性,必然是要将这座东山城内的东搏人全部杀光,就连这座东山城都要如同当年燕州那样,摧城灭土才算是罢休,先把东山城围起来,免得到时候有漏网之鱼
“是,大人”
十几名身穿红色披风,神色彪悍的雷军千骑长右手抱胸,整齐回答说道,雷军本是足足五六万人的大军团,但在经历了王庭之乱,帮助扎果铁木击败竞争对手,雷军所剩下的,也就是眼前的三万人,东庭雷军开始向两线展开,犹如一道巨大的环圈朝着东山城外围延伸,在茫茫雨水中,依然惊动的东山城四周的林地内无数的鸟群飞起,更显出一片弥漫开来的潇杀冷肃
“他们在包围东山城,看来是要屠城!”
耶律七夜光俏丽的目光闪动了一下,都是草原人,只是看雷军现在的运动轨迹,就大致猜到了雷军的意图,这反而让耶律七夜光内心的一块石头落了地,吾古德里的雷军是扎果铁木嫡系中的嫡系,论地位仅次于亲随的王庭卫,雷军已经来了,就证明扎果铁木已经到了附近,果然随着雷军对东山城展开包围,后续部队不断的赶到。第二支、第三支。。。。。。王庭军队开始接连不断的出现,无数的火把在黑夜里,组成了一条又一条光带,光带越来越长,越来越近,却还是无法看到它的尽头,一直曼延到遥远天边。地面上的无数光点与遥远的星光汇合,最后犹如江河流入大海,这无数运动的光点通通汇集到了东山城下,融合成了一片浩瀚的汪洋。
“虚张声势,扎果铁木果然是属狐狸的!”
“可惜,再聪明的狐狸也有碰到猎人的时候“
如果是在正常情况下,王庭军摆出如此强大的力量,怕是躲在东山城内的耶律王庭方面的将军和首领们,早就已经是惊惶不安,但是此刻,看着明显是故意摆出来的巨大声势,反而是少有的平静,王庭军的数量大家都知道,两军的实力并没有所想象的那么大,恰恰相反,各部首领们反而认为,如果是骑兵集群野战,王庭占据优势,但如果是如眼前东山城一般的据城而战,北王庭麾下的那些部队,有几个能够跟在中比亚地区攻城拔寨的耶律家相媲美?
其他人不知道,他们这些耶律集团内部的人可是知道的,耶律家在燕州集合时,所展现出来的各种军战器械,投石车,重弩车,帝国雷神,仅仅这些就足以让对面的王庭军遭受重挫,可以想象,扎果铁木信心十足的攻击被耶律家粉碎之后,对于整个王庭军所产生的动摇会是多么大,何况这些归随在扎果铁木麾下的部族,就没几个不是逼于无奈才不得不归入王庭管理,声势虽然浩大,但是其衣衫褴褛一般的破烂装备,很多骑兵身上连一套完全的铠甲都没有,要么是只戴个头盔,要么就是拿着一面铁质的小圆盾,小队长们大多还是硝制的披甲,上半身套着锁甲的已经是百骑长的级别,看着这些可怜兮兮的同胞,城墙上的耶律王庭军目光都显得有些古怪,
他们想起了当初南下之时,他们也就是这副模样,而现在,在中比亚地区休养生息一年多之后,这些南下部族基本上都实现了武器上的换代,从中比亚军身上缴获的大批中比亚铠甲,稍加修改后就披在了身上,武器虽然还是弯刀,但是主武器里边也多了一柄精铁打造的刺枪,就连跨在战马上的箭筒子,也都从最开始时的半筒箭簇,到现在足足三筒箭簇按照轻重和功用不同而满装,双方因为装备而战力上的巨大差异,已经到了一眼就可以看出来的程度,大家都是草原人,谁怕谁!
“呜呜”
凌晨时分,城外的北庭军发出迫不及待的集结牛角,在十余万王庭大军面前,眼前的东山城几乎就是可以唾手可得,清晨的薄雾中,无数的王庭军拥挤的排列在一起,难以分清谁是谁,云集的队列,沿绵不断的人群马队,黑压压一片用肉眼无法看到边际。这密密麻麻的兵马,仿佛一座又一座的钢铁巨兽,随时都可能将眼前单薄的东山城撕裂粉碎,雷军统帅吾古德里走进王帐,在扎果铁木面前单膝跪下,大声请战“汗王下令吧,区区一座东山城,属下一个小时就可以拿下来”
“是啊,区区一个东山城,何需如此大军,只要吾古德里大人的雷军一个小时就足够了,吾古德里大人能够说出这样的话,那是将陛下的这次亲自讨伐看成了什么?难道你吾古德里的才能已经凌驾在陛下之上了吗?”站在侧面的一名长相厚重的中年首领神色不屑的说道,其他部族首领冷眼旁观,这次扎果铁木亲自讨伐东山城,名义是为边军报仇,其实谁都知道是怎么回事!扎果铁木前段时间与寒地人作战一路惨败,虽然没有大的损失,但是也让王庭的财政捉襟见肘
而扎果铁木自从当初从燕州撤回,为了收拢人心,为了展示自己的慷慨和财力雄厚,对于各部的赏赐不断,当初从中比亚帝京说带回来的珍宝财富也是用的七七八八,而这次王庭宴,更是铺张奢华,扎果铁木看似稳坐,内里还不知道多着急了,否则也不会下令边军对东搏地区采取残酷扫荡,才导致了东山城的愤怒反击,而现在,如此大军开入东博人的地区,如果不赚的盆满钚满怎么可能离开,区区一个东山城怎么能够满足大家的胃口,王庭宴,这王庭宴的目标怕是早就改成了眼前的东搏大地了
“属下绝对没有这个意思!”吾古德里脸色变了变,也发觉自己刚才说的话有错误,连忙解释说道
“好了,我知道你没这个意思”扎果铁木摆了一下手,阻止了其他人的讨论,让吾古德里站起来,作为自己的心腹,扎果铁木还是很了解吾古德里的,两人年纪虽然相差十岁左右,吾古德里曾经是扎果铁木的箭术老师和战术老师,草原王庭的做派素来都是养狼的惯例,就算是王子之尊,在十二岁成年也会要求上战场,当初还是王庭大王子的扎果铁木,十二岁时上战场,在老汗王要求从八军中挑选一军作为卫军时,所选择的就是吾古德里的雷军
“我还是那句话,谁能够第一个登上东山城墙,这东山城就是他的,现在诸位就请开始狩猎吧”
扎果铁木抬起马鞭,说出来的话,顿时让所有人都感到热血沸腾,目光扫过众人的脸,扎果铁木笑了笑,他知道自己的目的达到了,王庭宴能够作为王庭身份象征的最大一个因素,就在于王庭宴的猎物是由汗王指定,王庭宴的奖赏也是由汗王指定,这是汗王最高权威赤裸裸的证明,而眼前的东山,就是他扎果铁木所指的王庭宴的猎物,不管是谁最后能够成为东山城之主,他扎果铁木新汗王的公信力都将竖立起来,然后会随着草原诗人的传唱,传遍整个北草原
”是“众人整齐的回答,震的四周空气都恩恩响,一个个就急匆匆的跑回自己的部队,第一个攻上东山城就可以得到东山城,谁还能够稳得住,眼前的东山城,在众人眼里不会比一张纸片做的城更坚固多少,百余年来,东搏人都是草原的欺压对象,就算是再坚固的城,落在这些懦弱的东搏人手中能够有什么用,冲上去,就是东山城之主,是这片百余里土地的主人!
”即燃部出阵!“一名部族首领拔出弯刀,骑在战马上飞奔,一群额头上有火焰标记的草原骑兵开始脱离本队紧随在其后面,雪亮的弯刀齐齐出鞘,在晨雾中犹如一片光点猛扑向东山城墙,
“混蛋,怎么能够落在别人的后面,库大部所有人跟我来!”粗壮的库大部首领气急败坏的大喊,他的声音还没有完全落下,侧面传来“奥力克舒部出阵”的声音,就听见马蹄轰鸣,北王庭方面的骑兵如一线浪潮不断涌向前,清晨的迷雾还漂浮在大地上,战马奔腾卷起的一股股犹如漩涡一般的烟尘,轰如雷震一般的颤抖,甚至让东山城上的耶律军都能够清晰的感觉到,无数兵马一起发出山洪海啸般的呐喊,跟着就向城池下猛扑而来,整个城壁连同大地都在颤抖
“弓箭手!”
耶律七夜光俏脸寒冷的抬起手,东山城上无数的草原弯弓朝着天空举起,密密麻麻的用来破甲的重箭头寒光闪闪的朝向王庭军猛扑而来的方向,随着一声令下,无数的箭簇随着一片弓弦松开的声音猛地扑向天空,,层层叠叠犹如张开了椭圆形的双翼,无数的箭簇一下就遮蔽了头顶的天空,无数的草原重箭雨点一样打下来,顿时人仰马翻一片,正在低头猛冲的王庭军还没来及反应,就看见无数的箭簇连绵不绝的从对面飞射而来,同伴纷纷中箭落马,吓得连忙侧避,
松开弓弦的耶律射手,迅速从放置在脚下的箭筒内取出第二支箭挂上弓弦,几乎是两秒钟后,第二波箭簇飞射而出,第二轮,第三轮。。。。。。,摆放在耶律家射手脚下的箭筒都是满二十装的重箭,依照草原弓的射速,就算是将整整一个套筒打空,也就是一分钟左右的时间
集群射击而出的连续不断的箭幕,就算是面对重骑兵的冲击,也是可以起到一定的阻挡,何况这些冲上来的王庭骑兵大部分都还是轻甲和布甲,顿时就看见前各种各样的呼喊声,箭幕如刀,几乎是正面横扫过的位置,王庭骑兵纷纷跌落战马,重制箭头凶狠的一下穿透了骑兵的身体,骑兵就像是一下撞上一堵看不见的墙,身体沉重一震,被箭簇冲击力带的往后,从马背上落下,惨烈的撞击在地面上,被自己人纷乱散避的马蹄踩踏而死,地面上鲜血淋漓,无数的王庭骑兵就这样被自己人踩死
“混蛋,东博人什么时候有这多射手了!”
看见自己的族人纷纷中箭落马,后面的人已经是乱作一团,箭袭不是自己的强项吗,怎么对面的东搏人会有如此密集的箭幕,如果现在有一只眼睛从天空中往东山城内看,就会发现,整个东山城墙位置,不仅仅城墙上站满了耶律家射手,就是靠近城墙下方的房屋楼顶,街道间隙,都站满了密密麻麻的耶律家射手,人数之多,几乎就像是无数的蚂蚁攀爬在名为东山城的这块巨大方糖上,这样的弓射集群不要说身穿轻甲的部族骑兵,就是重骑兵也会被一击扑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