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这个时候如果再不表态,定会让宣帝的心里更加不满。
凭借多年混迹官场的经验,裴荣盛将脑袋埋得更低了:“陛下,此事临安侯府也有过错......”
宣帝冷哼一声:“你且说说,侯府究竟有哪些过错。”
裴荣盛心头一紧,实在猜不透宣帝的心思。
按理说,关于苏家一事临安侯府就算有过错,也是错在裴澈、错在宋氏,现下到了问罪的时候,怎么就问到他头上来了?
裴荣盛总觉得今日这局怎么越看越像是冲着他来的。
可他哪里敢问,只能乖乖地顺着宣帝的话去回答:“回陛下的话,是微臣治家不严谨,才叫内人私自让罪臣妻女住在侯府中。内人固然有错,但最大的过错全在微臣身上,还请陛下,赐罪。”
宋氏闻言,难得用这么复杂的眼神看向裴荣盛。
这是他们成婚这么些年以来,裴荣盛第一次在外人面前维护她。或者说,这是裴荣盛第一次顾念她的安危。
即便,他这么做是为了给宣帝看的。
“就这些?”宣帝似乎不满意。
宣帝一不满意,裴荣盛的心里就抓耳挠腮的惶恐害怕。
他左右思量了一下,庆幸自己今日的脑子还算是好用,立刻明白陛下所指的是什么了。
“还有,”已经入秋,裴荣盛的背却被汗水浸湿了,“易子一事,虽不是微臣有意隐瞒,从而间接触犯欺君之罪,但事情发生在侯府,就是微臣的失职......”
“行了。”
看着裴荣盛艰难地组织着语言,宣帝压根儿就懒得继续听下去了。
他眸色淡淡道:“你既已经知错,朕也就不多加苛责了。”
裴荣盛悬着的心终于可以放下了。
暗道,陛下果然还是仁慈的,不会和他计较这些小事情......
可下一瞬宣帝的话,却让他惊在了当场。
“看在裴家历代忠良的份儿上,你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裴荣盛才稍稍安下的心再一次提到了嗓子眼,整个人匍匐在地上,根本不敢抬头。
他觉得自己此刻就像是案板上的鱼肉,可以任由这满朝文武的人随意宰割。
尤其,这当中还有一个他最不想面对的人,也是最不想让他看到自己如此狼狈一幕的人......
“便,收回你的爵位,罚没侯府的家产,以儆效尤吧!”
宣帝坐在龙椅上,即便他说话的语气从始至终都没有过任何的波动,周身不怒自威的气势却是所有人都不敢直视的存在。
裴荣盛整个身子瘫软了下来。
他的爵位,没了。
他的侯府,他的钱,全没了。
他苦心孤诣想要让侯府恢复到几十年前的辉煌,没想到到头来竟然断送了侯府的荣耀。
完了,全完了。
和裴荣盛一样失魂落魄的,还有依旧跪在那里的宋氏。
在宣帝说完这番话时,宋氏就像是被人抽走了灵魂,趴在地上根本动不了。
“微臣,谢主隆恩。”
宣帝可不稀罕他这声言不由衷的谢,他扭头看向一直没有说话的裴澈,扬眉道:
“裴澈,朕如此发落,你可有不服?”
裴澈抬手行礼:“微臣,心服口服。”
“看在你身世坎坷、本也无甚过错的份儿上,朕特许你从侯府搬离后,可以将裴家先祖的祠堂尽数搬走。”
裴澈再次行礼:“微臣,多谢陛下隆恩。”
早朝散后,所有人看向裴澈的眼神都带着浓厚的复杂。
今日的陛下看似对临安侯府做了责罚,但对于裴澈来说,不仅没有丝毫的改变,陛下竟还允了他将祠堂搬走。
抄家不像抄家,更像是在让裴澈翻身做主的样子啊!
一行人才刚刚回到侯府,后头宣旨的太监紧随而至。
裴荣盛的眼皮跳的厉害:“敢问这位公公,可是陛下还有什么指示吗?”
宣旨公公斜睨了他一眼没搭理他,转头看向裴澈的时候却面带谄媚:
“裴大人,陛下口谕,命侯府一日之内全部搬离。”他往身后看了一眼,一行执令的侍卫已经到达府门口了。
公公接着说道:“裴大人,陛下念你连日来辛苦了,特许你同裴少夫人半个时辰收拾行囊,还请二位抓紧些。”
裴澈温文尔雅,并没有看轻公公:“辛苦公公了。”
颜蓁一个眼神,蓝雪立刻会意,从袖中掏出一个沉甸甸的荷包塞到公公的手上。
“这点心意,请各位喝杯茶,还请公公笑纳。”
公公顺势接下:“多谢裴大人、裴少夫人。”
裴澈和颜蓁相携往后院去了,被留在原地的裴荣盛和宋氏面面相视。
为什么?
又凭什么?
裴荣盛转身看了宋氏一眼,宋氏立刻也让李妈妈将一个更大的荷包递了过去。
她紧紧盯着传旨公公,生怕他不肯收下。
好在,宣旨公公二话不说,直接接过荷包。
可他说出来的话,却叫夫妇两人当场石化:“多谢侯夫人配合,提前将要罚没的家产交出来。”
“公公,这不是......”
宋氏急于解释,却被公公打断了:“不是什么?”
“行了,请二位在此稍等片刻,莫要妨碍官府办事。”
说着,他一挥手,身后的那些个侍卫立刻抬脚进了府门,甲胄兵器的摩擦声听得人心慌慌。
宋氏终于急了:“公公!公公这么做是不是有失公允?”
公公甩了浮尘,“夫人此话何意?”
宋氏抬手指向后院的方向,愤愤不甘道:“为何独独让裴澈夫妇可以先行收拾行囊,却不让我们夫妻二人得同样待遇?”
等被查抄家产后,她再去收拾行囊,还能留下什么好东西?
她真的好后悔,在进宫前从寄畅轩那里得了抄家的消息时,就不该和韩氏那个贱人撕扯,就该先去将钱财收拾出来藏好的!
现在真是后悔都来不及了。
公公笑道:“夫人这话实在奇怪。如今人人皆知裴大人才是裴家的嫡子,是夫人您的亲骨肉。杂家同他行方便,不就是在同夫人行方便吗?”
这么一问,直接将宋氏问住了。
是啊,若是遵循常理来说,是这样的。可裴澈夫妇又何曾按照常理办过事了?
宋氏有种不好的预感:她顺风顺水了这么多年的好日子,要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