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苏豫点了一队人,清点了部分粮草,从幽云城外出发。
萧锦羡带着几名亲卫骑了快马先行一步。
方至碧鸾山地界,便有人率先入了黑虎寨,告知李庆将军亲临。
“大当家!”他惊呼一声,到处寻人,最后在后院里找到正在陪小孩踢毽子的温念之。
“哎呀,将军马上到了,快跟我去寨门处迎接,别玩儿了大当家!”
温念之把毽子抛给孩童,“来就来呗,你慌什么。”
李庆从来都是在山里称大王,可这是朝廷钦点的大将军亲临,自然重视得不得了。
他不由分说,拉起温念之的袖子就往寨门去。
“你等会儿。”温念之顿住脚步,“方才踢毽子,头发都乱了,你先去候着,我稍后就来。”
言罢,也不给李庆说话的机会,兀自回了屋子,整理鬓发。
“黑虎寨?”苏豫跟在萧锦羡身后,抬头看了一眼寨门上的门匾,不看还好,一看更是疑惑。
“将军,你什么时候给黑虎寨题了字?”
萧锦羡的目光顺着苏豫看上去,不禁皱了眉。
不过,那字迹只是形像,神却不似。
他没有回答,李庆笑呵呵地迎着人入了寨子。
待她磨蹭一番,萧锦羡一行人已经被李庆迎着往正厅走。
恰好,温念之看见他们,便率先拐进了正厅等着,想来也不算失了礼数。
那群人愈来愈近的时候,她却觉前头那位,虽穿了常服,但身影是说不出的熟悉。
走得近了,才看清楚,敢情朝廷派来收复台东城的是他萧锦羡啊?!
她那颗平静许久的心脏,猝不及防地抽动了一下。
此刻,她就想溜!
来人迈入正厅,温念之抬起一只手挡在自己的脑门上,低着头就往外面跑。
与萧锦羡错身而过时,李庆喊了一声,“大当家,你去哪儿?”
“站住。”萧锦羡面上镇定自若,只斜瞟了她一眼。
冷冷的两个字抛出来,温念之一脚已经迈出了门坎,身形微微一顿。
萧锦羡转过身,看着她的背影,“躲我?”
他上前两步,站在僵住身子的温念之身侧。
苏豫抓了抓头发,还没看明白。
便见着小万宁从院子里跑来,奶呼呼地喊,“将军哥哥、苏豫哥哥!”
她一头就扎进了苏豫怀里,顶着两个甜甜的酒窝笑意盈盈地望着他。
“小宁儿,你怎么在这?”苏豫喜出望外,又看了一眼那“大当家”的背影,立时反应过来。
他牵起万宁,对着李庆使了个眼色,“二当家,咱们不若就在院里聊一会儿。”
李庆虽疑惑,还是会意应声。
一行人退了出去。
萧锦羡不由分说捏住温念之纤细的手腕,坐在正厅一侧的圈椅上。
温念之埋着头,心里却在想,是哦,她躲他做什么?她又没做错什么事。
缓缓抬眸,与他对视,“将军大驾光临,小女子有失远迎,还请恕罪。”
这人一如既往的俊逸出尘。
只不过,出征两个月,晒黑了一些。
西北地带严寒不说,风沙也大,出太阳的时候日头更毒。
萧锦羡那双眼眸深不见底,大方迎上她的目光,也不躲闪,倒是温念之被他盯得极不自在。
“两个月不见,还长高了。”他淡淡勾了唇。
温念之鼓着嘴回怼,“长高长胖,变矮变丑跟你有什么关系?”
“黑虎寨大当家亲自向我借粮。”萧锦羡不理她,反而明知故问,“不知大当家何在?”
温念之指了指自己,“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这会儿,她脑子里乱糟糟的,从没想过会与萧锦羡在这样的情景下重逢。
思及当初被他数落一通,脾气一上来,就怄气出走。
心里有股子拧劲儿好似一直没抹平。
但真正看见他的时候,却是在自己未曾觉察之下,有一根如发丝般精细的喜意正如春日的嫩芽冒了头。
这会儿,又被他这居高临下的气势,压得心里烦躁。
萧锦羡饶有兴致地扫她一眼,“说说吧,这段时间时间,又闯了什么祸事出来?”
分开的两个月里,这丫头跟消失了一样,着人去打听过她的消息。
可出了定安城,便再无音讯。
向来冷静自持的萧锦羡,前段时间也有些阴晴不定。
大军抵达幽云城后,他便无暇他顾。
当下能在土匪寨子里相遇,她还做了大当家,更是他万万没想到的。
不过,倒也想通了。除了她,还有哪个山大王敢直接问军队借粮。
先前瞥见温念之的身影,萧锦羡的心底便莫名多跳了几下。
可看她跟个小贼似的,见了他又想逃,他便觉得十分有趣。
那情景,跟去年八月在西渡码头逮着她时一模一样。
温念之听他如是问,心里更有几分骄傲。
当下便把如何上的黑虎寨,如何灭了清风寨,如何做了大当家,绘声绘色地同他讲了一道。
“怎么样?是不是很厉害?”讲完更是沾沾自喜。
可那人自打听到她独自一人上了清风寨,便是莫名心惊,越听脸色越沉。
“胡闹!”
冷冽的斥责,令温念之僵了僵,笑意还凝在脸上。
心里忽而窜起一股子邪火,她站起来掐着腰,颇有些生气,“那不然怎么办?去汉阳府的路被风雪阻断,我一个人带着小宁儿,西行绕道,才被黑虎寨掳了来。一路上若不机灵些,只怕怎么死的都不知道。而且,你在军中当有所听闻,那梁胜就是个畜牲。做了西祁逃兵,还要来我东庆欺压百姓,强占山头。世上哪有这样的道理?”
“再说——”
“谁让你赶我出府的?”
温念之越说越激动,小小的身子止不住地颤抖。
萧锦羡被她这么一闹,反倒僵在圈椅上。
愠色浮漫在温念之气呼呼的小脸上,他忽而想捏一捏。
强行克制住伸手的冲动,萧锦羡站起身来,垂头看着她,眸子里尽是星星点点的亮光。
“可是在怪我?”
突如其来的温言,让温念之措手不及。
这人分明方才还跟她急眼了,这会儿又犯了什么毛病?
她别过脑袋,鼓着小嘴,半晌扯出一句,“没有,谁敢怪你。”
萧锦羡揉了揉眉心,怎么一遇上她,就是拿她没什么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