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歧迷迷糊糊睁开眼,发现自己躺在绵软的西式洋床上。
他打量周围完全陌生的环境,完全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他觉得自己身体很轻,好像一阵风就能把他吹起来。
三叔和他哥呢?
他们都去哪儿了?
还没等吴歧完全从混沌中清醒,就听到身边人的“嘤咛”声。
身边人?!
吴歧的大脑彻底清醒了,他“噌”一下,从床上支起身子,看到洁白羽被下,那张昳丽靡艳、锐利张扬的脸。
如果说他的脸,是一幅清新淡雅的水粉画,那这人的脸,就是一张浓墨重彩的油画。
这是一张能杀人的脸。
尽管睡眠状态,让这人看上去很放松,但锐利冷凝的眉眼,却告诉有心人,这是一朵带刺儿的玫瑰,若非是这人挑中的有缘人,随意触碰就会被他扎到满身是血……
“叩叩”
敲门声传来。
身边人没醒,不耐烦地在床上翻了个身。
“叩叩”
门外人似乎习以为常,知道这会儿如果只敲一次,八成不会得到身边人回应。
果不其然,身边人拿被子捂住耳朵,把自己团巴团巴,缩进被子里。整个人都透出一种“听不见,听不见……只要我不出声,这个房间就没有人”的感觉。
吴歧有点想笑,这人……真是意外的反差。明明是“祸国妖妃”的长相,性格却这般孩子气。
“叩叩”
门第三次被敲响。
但这次,门外人没再等床上这人回应,而是说了句“打扰了,少爷”,就直接从门外进来了。
吴歧:“!!!”
他没想到门外人竟会直接进来,他还没来得及躲藏!
这可怎么办?
眼见门外人就要近前,吴歧立马翻身下床,想躲到衣橱里,可谁知他踩到地板上,竟一点儿实感也没有,就好像……他是个虚无的阿飘……
吴歧:“!!!”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可他来不及多想,先躲起来保命要紧。
他躲(飘)到衣橱里,把橱门悄悄开了个缝,他听脚步声越来越近,最后在床边停下。
只见来人一身姜黄色军装,配船形军帽。明显就是个当兵的。
亲兵看到床上缩成一团的“蚕宝宝”,有点无奈。但他应该习惯了,所以只轻咳一声,掩饰笑意,就唤道:“少爷,醒醒。八爷来了。”
可床上的人根本没理他,反而把自己在被子里,埋得更严实了。
亲兵:“……”
哎,他就知道,叫少爷起床,是个大工程。
要按往常,少爷睡到自然醒,也没什么。可谁叫今天八爷齐铁嘴来了,还着急忙慌、指名道姓要见少爷呢?他作为少爷亲兵,也只好硬着头皮来喊了。
“少爷……”
亲兵话音未落,一个白乎乎、软绵绵的东西,就砸在他脸上。
是个抱枕。
亲兵:“……”
虽然抱枕砸在脸上并不疼,可也说明“叫少爷起床”这件事,是有危险性的。
亲兵接住抱枕,把抱枕挡在自己面前,缓缓靠近床上起床气颇大的“蚕宝宝”。
他蹲在床边,小心翼翼拍了拍“蚕宝宝”身上的“蚕茧”(被子),“少爷,少爷,醒醒……”
青年不胜其烦地在洁白被褥里动了动,露出一只半睁没闭的眼睛。
他顶着冷若冰霜的脸,伸出一只手,压住亲兵挡在面前的抱枕,面无表情道:“你最好有什么重要的事……”
亲兵吞吞口水,干笑道:“嘿嘿,少爷,八爷来了,在客厅等您呢。您看咱们先起来好不好?”
青年脸色更加冷凝:很好,八哥你死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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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青年洗漱好,下楼,已经是一刻钟以后的事。
穿着长衫、戴着圆框眼镜的算命先生,已经在客厅里喝了两杯茶。见青年来了,忙扔下茶杯,迎上去。
“嗨哟,我的好弟弟,你总算来了。”齐八亲热地拉住青年胳膊,无视青年冷脸,把青年拽到客厅椅子上。
他熟门熟路从自己布包里,拿出一包新鲜出炉的雪花酥,拆了包装,递给青年一块。
“来,先吃颗雪花酥,新鲜出炉,还热乎的呢。”齐铁嘴说。
不怪弟弟冷脸。
这弟弟有起床气,他这么早就过来打扰,确实不太妥当。可他这不是没办法嘛……
得亏他机灵,知道来的路上先买包雪花酥。他先拿糖哄一哄,弟弟总该不那么生气了吧?
青年接过,美人猫似的,叼在嘴里舔了舔。
油下小锅化开滤过,将炒面随手下搅匀,不稀不稠,掇锅离火,洒白糖末,下在炒面内搅匀,和成一处,上案擀开,切象眼块,即是雪花酥。
这雪花酥绵白如玉、质地晶莹,酥松绵软,馥郁香甜,是他最爱吃的那家糖果铺里买的。
青年脸色稍缓,八哥有心了。
“哥,有什么事儿?”青年道。
“小歧,你可能还没听说,咱们长沙城,凌晨来了辆“鬼车”啊……”齐铁嘴凑近青年,神神秘秘道。
青年仍旧面无表情,他瞥了眼脾气很好,但遇事有点咋咋呼呼的算命先生,“什么鬼?你见过啊?”
“你这孩子!怎么说话?”齐铁嘴瞪了青年一眼,“我怎么能见过呢?”
“那你怎么知道上面有鬼?”青年又拿了块雪花酥,丢进嘴里。
嗯,真好吃~~
“我这不是听说嘛~”齐铁嘴道。
这下青年连看也不看他了。
“好吧,好吧。”齐铁嘴也是服了这弟弟了,只好直截了当表明来意:“我听说,这车上全是死人。你知道我有三不看的规矩:外国人不看,纹麒麟的人不看,还有奇事诡闻不看,其他百无禁忌。”
“可这好端端的车上,怎么会全是死人呢?这属于奇事诡闻啊,小歧。”
“说实话,我不想掺和这趟浑水,可佛爷有命,咱也不敢不从。”
“所以我想请你和我,一起去看看这“鬼车”。万一我感觉这“鬼车”大凶,看不得,还得劳烦你帮我,和佛爷求求情,别难为我这算命的,行吗?”
面容昳丽的青年,瞅瞅算命的,“哥,你知道我哥,不想让我掺和这些事……”
齐铁嘴以为青年要拒绝,面露急色,想再说些什么。可还没等他张嘴,就听青年又慢悠悠说:“……但是,看在你带来的雪花酥,还不错的份上,行吧……”
说罢,他轻飘飘扫了齐八一眼,“但我不打包票,我哥那人,你知道。”
“哎哟,哎哟,我的好弟弟!”
没想到还能有这峰回路转,齐铁嘴堪比晚年入洞房,马上从悲转喜,“八哥真是没白疼你,你比你哥那个不近人情的老顽固强多了!”
青年:“……”
呦呵,八哥你这是支棱起来了?你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都敢这么说我哥了?要是被哪个亲兵,把这话学给我哥听,你今天这“鬼车”不看也得看~~
等着被我哥压榨到死吧。
齐铁嘴被青年幽幽的眼神一了,也自知失言,“呸呸,那什么……我就是一时激动,一时激动。事不宜迟,咱们赶紧走吧,省得你哥又叫人来催。”
青年无有不可地打了个呵欠,随齐铁嘴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