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附县衙的二堂，汪县令快速的来回踱步，眉头一直紧锁，下意识的揪着自己的胡子，偶尔揪下几根都不自知。
堂外一个声音，“大人。”
汪县令抬头见冯师爷进来，也不等他行礼，忙迎过来几步，“真的是王巡按吗？”
冯师爷点点头，“是的，县丞已是过去了。”
县令连忙整理下衣冠往外走，“快，我等一起过去迎接。”
冯师爷跟在后面，低声说，“大人，等下王大人问起这码头案情......”
汪县令脚步顿了一下，又接着往外走去，“你觉得他为何到的码头？都被他撞破的事了。”
又连连叹气，“哎，这真是，林府这里有消息没有？”
冯师爷紧跟在旁边，低声道，“说是林讲叙昨天就去府城接林老大人了，不在府里，管家不好自行做主。”
汪县令哼了一声，很快脸上堆起笑容，快走几步对着由县丞陪同的王巡按行礼，“王大人，有失远迎，失礼失礼！”
王巡按回礼后四下看了看大堂，“汪大人这是已审过案子了？”
汪县令眉头挑了挑，边往二堂走边说，“此案涉及人数众多，下官已将这批人下狱看押，因这伙房乃是翰林编修上官大人捐纳钱粮，上官大人也是苦主，还待与他知会后另寻时间审案。”
王巡按在大堂站下，没有跟着进去，“本官受命江南分巡道，巡察香附县的受灾情况，依我看，这码头修缮也是以工代赈的救灾之事，本官也很想知道此案缘由，不如就请汪大人尽快安排审理如何？”说完就在大堂下首位置坐下。
汪县令无奈，只能朝冯师爷使个眼色，自己到堂上坐下，让人去押送案犯上来。
冯师爷默默退下，喊过一个衙役，“快去请上官大人过来，就说巡按大人来了，马上要审理案子，要快！”
这里大堂压上来一批人，门口也还有不少百姓跟过来探听热闹，他们虽然进不去走了一些，但仍旧围拢不少人，还在外面四处打听，“听说都压进去了？”“有没有审理呀？”“刚才那个郎中进去了，你们知不知道？”......
很快几个衙役出来喊了一嗓子，说是县令大人马上审理案情，允许百姓旁听，这下大家都跟着进去了。
就见几个浑身泥土的瘦弱男子跪在地上，还有一个没了声息的人躺在地上，那些跪地上的人一个劲的嚎，意思是吃了伙房的饭才死的。
王巡按过去看了看这刚死去的人，“这人早已病入膏肓，刚才又折腾一番，已是没救了。”
汪县令立刻对王巡按点点头，“有劳王大人。”又对着这帮人喝问，“这位是巡按王大人，刚才情形王大人都是清楚的，你等还有何狡辩，还不快快招供！”
那些人本就跪在地上，听说这郎中就是位官员，此时很多人直接瘫倒了，尤其是没有那些领头的人在，都不需要汪县令打板子，把做的事情一股脑吐露出来。
原来这些人其中有几个在码头干苦力，有人花钱让他们闹一闹，这地上死去的人却不是在码头做役夫的，而是个得了重病的佃农，眼瞅着活不下去了，被同村的苦力一块带过来，都是给了银钱的。
至于为何要让他们闹事，他们就答不上来了，要他们指认出闹事之人，他们四下看看，也都说不在此地。
上官槟到了之后，大致情况已经很明了——就是有人故意要闹事，目的就是陷害于他，时机选择也很巧，恰是王巡按到的时候，这怕还是要做给王巡按看的。
汪县令见他来了，请他也在下首坐下后，飞快处理起案子来，对这批闹事就按律法立刻处理掉。又言明此案幕后必定是有奸商为哄抬粮价所为，派衙役立马将林家门市的掌柜拿下，不管此人如何叫屈，先按着打了二十棍，又按了个罪名捉拿下狱。
围观百姓一片叫好，都说这汪县令处置得当，不少人喊起“汪青天！”来。
上官槟知道此案怕是也只能到此为止了，至于真正的幕后之人，不要说并无其他人证，即使有，也不是区区一个汪县令能够如何的。
等审理结束他上去谢过汪县令，汪县令疲惫地撑起一个笑脸，将他介绍给王巡按，“王大人，这位就是新进探花郎，翰林编修上官槟大人，本地的灾后重建，上官大人对本县支持颇多。”
王巡按在后续审案之中一言未发，对上官槟捻须微微颔首，“久仰久仰，老夫今日也仗着年长几岁，奉劝上官大人以此事为鉴，日后行事务必谨慎小心才是。”
上官槟听了有点怔愣，不知道这位王巡按的意思是要让自己小心被人陷害，还是要奉劝自己不要太高调。
回去的路上，天色已经变暗，谷雨已经从家里拿了马灯过来接他。昏暗的烛光只能照到脚尖前方一小片石板地，上官槟心情有点烦躁。
今天这案子其实了解的不清不楚，既没有说要对他这个苦主的损失进行补偿，也没有提官府怎样加强对伙房的保护，更不要说那个粮铺掌柜，明显就是个替罪羊。
他长长吁出一口气，看样子光是向人示好是不行的，还得自身变强才是。
一阵秋风吹过，马灯里的烛火跳动一下，谷雨拿手护住，“少爷，小心着凉，现在晚上起风了。”
“是啊，都快中秋了！”
......
从高层望出去，华灯初上的魔都夜景美不胜收，白芷儿站在室内欣赏这壮观的都市景观。宽阔的玻璃窗让人产生错觉，似乎有种会一跃而起，扑向那片璀璨夺目的错觉。
“多喝点水，秋天干燥。”老妈端了碟切开的牛油果放在餐桌上，白芷儿拿起手里的柠檬水又喝了一口。
老妈拉开餐椅坐下，“晚上我炖了汤，先吃点水果，妈妈也好久没烧饭烧菜了。”
“是吗？那妈妈你晚上在外面吃啊。”白芷儿放下水杯，也坐到餐桌旁。
“一般都在健身房吃点粗粮，回家喝杯牛奶就差不多了。”江女士看着女儿吃水果，“你最近保持得还不错啊？没有胖起来就好，减肥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估计你还是运动得太少了，要不要和我一起去健身房体验一次？”
白芷儿叉起一块水果往嘴里放，“不用，我以前去过，不想去了！”
江总两条眉毛皱了起来，“让你跑步你跑不动，叫你游泳你说人太多，打球说没搭子，骑马么又嫌太远，健身房去练练普拉提多好，又不晒又有空调，私教都会给你设计课程的，又不会累着你。”
白芷儿嘟起嘴边嚼边说，“哪里不累了，我上次去又跳又跑，累都累死了！”
老妈提高了声音，“那是教练给你做个体能测试，开合跳才让你跳了三十个，我平时都要跳七十多个的。”
白芷儿端起空了的茶碟往厨房走，“那我每天在家里打八段锦好了，反正我不喜欢跑出去运动，太麻烦了！”
老妈跟着到厨房，白芷儿连忙打开水龙头冲洗茶碟，哗哗的水声里老妈抿抿嘴，看了看炖锅的时间，在案板上开始切胡萝卜片。
白芷儿擦干净手上的水，吸吸鼻子闻到鸡的味道，“炖的鸡汤啊？”
老妈指指西兰花让女儿洗，“家里刚好有泡好的海参，我就用鸡胸肉炖个汤，还有鲍鱼和虫草，差不多了，等下蔬菜加下去就快好了。”
白芷儿瞬间对这锅汤不抱希望了，“鸡胸肉还能炖汤啊？”
老妈头也不抬，“你不是还要吃月饼吗，那多少油啊！鸡胸肉没有油才健康。”
“我都已经买的是粗粮月饼了，很健康了，中秋节总要吃个月饼吧。”白芷儿关了水龙头，将西兰花放在沥水筐里。
“你想想看，粗粮要能做出月饼，里面要加多少油！等下你最多吃半个啊。”老妈嫌弃地看看就过了一遍水的西兰花，掰成小块又开始清洗起来。
白芷儿正想拿西兰花去重新洗一遍，耳边有上官槟的声音传来，“白姑娘，方便接一下东西吗？”
白芷儿眼睛一亮，和老妈打个招呼，快步往餐厅走去，“是找到虎骨酒了吗？”
“正是，此酒以府城古月堂所出最佳，据闻有近百种草药先制成药丸，再取上等白酒所制，白姑娘可先试用下，若是得用，在下有机会再买。”
白芷儿赶到餐桌边坐下，先理理头发调整下坐姿，再从小包中取出手帕铜镜，很快上官槟双眼炯炯有神的望过来，白芷儿不由自主溢出甜美的笑容，“太好了，这个怕是很贵吧？”
上官槟举起一个瓷瓶示意她接收，很快桌上就落下一瓶虎骨酒，“确实不便宜，不过，那店家想要换香皂，不知白姑娘可否换些给他？”
白芷儿拿起虎骨酒刚要细看，听了吃了一惊，“换香皂？那我能买好多好多了，不知道他想要多少啊。”
上官槟也想过，“若是给得太多，反倒显得这香皂不值钱，白姑娘选些精致的，给个百来块就差不多了。”
“只给百来块香皂吗？”白芷儿捂住自己的胸口，觉得有点亏心，“他还想要什么？我可以再给他点别的。”
上官槟想了想，不是很确定，“好像他以前来讨要过奶茶，似乎他家小儿子极为爱喝。”
白芷儿嘴角抽了抽，“啊，这个也很便宜的，行吧，那我再给他带几包去。对了，今天是我们这的中秋节，等下我这里有月饼，你带去尝尝。”
说完转头问老妈，“妈妈，你这里月饼还有没有，我拿点去送人好吧？”
老妈立刻说，“有，有，都是礼盒装的，全都拿去。”边说边擦着手从厨房出来往客厅走去。
白芷儿扭头朝上官槟笑笑，“你等会啊，我妈妈去拿了。”
上官槟听了有些忐忑，“不知竟是中秋佳节，在下打搅白姑娘家里过节了。”心想这中秋节可是一个大节日，人家府上怕是不知道怎么忙呢，又觉得能在中秋佳节送到虎骨酒，或许白姑娘也会更高兴一些。
白芷儿摆摆手，“没事，我们这里过中秋很简单的，今天就是和我妈吃个饭，我妈连月饼都只给我吃半个。”
上官槟听了愣了一下，似乎白姑娘家境不错啊，怎会只给她吃半个月饼。正在思索着，江女士已经左手两个盒子，右手三个袋子的过来了，好奇地张望了下手帕，“就是这个手帕吗，我怎么看不到啊？”
白芷儿不知为何有点心虚，连忙站起来，接过月饼，拿手帕一挥就不见了，江女士啧啧称奇，“还真的是，上次你和我说起来，我好长时间都不敢相信，哎呀，像变魔术一样啊。”
白芷儿嗯嗯几声，“妈妈，汤里蔬菜都放下去了吧？”
江女士连忙往厨房走，“对对，我去看看，你好了等下切点苏打饼干配餐。”
“好的，好的，我很快好了。”说完又扭头看看上官槟，不由压低声音说，“你能看到我妈妈吗？”
“似乎见到一点，那是令堂啊？”上官槟也吓了一跳，刚才白姑娘一下不见了，很快就有一个眉眼与白姑娘有几分相似的中年女子出现，朝着他还说了什么，但声音又听不到。
现在知道了，原来那就是白姑娘的母亲，他心里紧张得不行，不自然地理理身上的青矜，“那令堂有无见到在下？”
“没有，她看不见。”白芷儿嘻嘻笑了，由衷感到这手帕还真好，能保证他们之间的互相视频，还不怕别人偷窥。
上官槟看看面前的五个礼盒月饼，“这许多月饼，白姑娘不自己留着吗？在下取一盒就可以了。”
白芷儿叹口气，“你都拿去吧，我家里每年都吃不完的，我妈妈说太油腻了，送人都拿不出手。”
上官槟这才放下心来，“原来如此，那就却之不恭了。对了，我家里今天有人送了两尾江鳗，倒是十分鲜活，家母做了一条给令堂尝尝如何？”
画面里上官槟消失了一会，没多久端了一个冒着热气的陶盆过来，很快就落到江女士的实木餐桌上。
“哇，好香啊！太好了，太谢谢了！”白芷儿夸张的拍起手来，总算不用光喝老妈的鸡胸肉炖汤了。
上官槟略微有点不好意思的开口，“不瞒白姑娘，这花椒是从火灾里烧过的花椒里挑拣出来的，或许不够香了，所以家母先前不好意思拿过来。”
白芷儿也笑眯眯地拱拱手，“没事的，本来就是要烧的，伯母太客气了，这么大的江鳗在我们这里是很贵的，实在太感谢了，香烛和奶茶等我明天和大米一起给你发过去。”
“无妨，白姑娘自去忙就是，在下就不打搅贵府过节了......”
上官槟眼内闪烁着点点光亮望着她，似乎没有话好说，又似乎还有好多话要说。
“什么味道这么香，啊，这么大的江鳗！”江女士端着碗筷和一个大碗过来，打断了两人的对视，白芷儿吸口气，快速收起手帕，连忙站起来接过大碗，看到一罐放在冰块里的鱼子酱。
“啊，妈妈，我去切苏打饼干。”
“我都切好了，还有牛油果，你端过来就行了，还有你拿来的粗粮月饼，一块拿来。”
“噢，那汤要盛出来吧？”
“少装点，这么好的江鳗先吃！是哪边拿来的？”江女士拿起筷子夹了一口放进嘴里，马上脸上就浮现出享受的表情。
“是啊，那里都是没有污染过的水。”白芷儿端了一盘子点心和一碗汤过来。
江女士筷子不停的往鱼上夹，“难怪，特别鲜。我们这里一般就清蒸，再放几片火腿，怎么他们那里也喜欢放花椒的，是四川那边的人吗？”
白芷儿拿了一小片苏打饼干，用贝壳勺子加了鱼子酱递给老妈，“妈，你要说起来，我想起来了，好像以前花椒是属于很名贵的香料，人家这点可能就值好多钱，估计是特地为我们加的花椒。”
“是吗，这样啊？那你明天多买点给人家，这么大的江鳗多难得，我上次买的比这个小都要一千多快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