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夫子离开了钱府,钱得春悬着的心也终于落地。
他知道,钟夫子爱财如命,背后又有朝廷背景,自身更是五品德行境的读书人。
有了他和秦游泰的双重施压,林回再也难逃一劫,而张东也必死无疑。
虽然他有能力买凶杀人,但张东毕竟是朝廷命官。
在张东官身未去之前,若是他出手,张东的死必然会算到他头上。
所以,他只能等。
等到张东被罢免官身,林回被灭掉文心,都成为普通人之后,他才能对他们出手以告慰小儿子钱青闻的在天之灵。
“老爷,小朱是不是有救了?”朱管家一脸期待地看着钱得春。
“嗯。”
钱得春点了点头,语气阴沉地说道:“钟夫子此人背景深厚,当初是表哥告诉我,尽可能与他搭上线,对青闻和青粟都有好处。”
“可惜现在他们一死一废,我只能借用钟夫子的力量,为他们兄弟报仇了。”
——
与此同时,南府知府衙堂内。
知府宋孜理和同知孙大人正恭敬地跪在地上。
而坐在知府位置上的,是一个面无表情、神情冷漠的中年人。
他正是大诏龙卫都指挥使——严桑武。
作为大诏皇帝亲军的首领,龙卫不受军部管辖,只听命于皇帝一人。
他们暗中监察百官,搜集天下情报,是朝廷中令人闻风丧胆的存在。
宋孜理和孙同知内心震动不已,完全没想到龙卫的一把手居然会来到南府。
这意味着什么?
难道陛下的手眼已经到了这里?
“严……严大人!”
宋孜理声音颤抖,小心翼翼地问道:“您有什么吩咐?下官定当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孙同知更是将头贴在地上,不敢抬头。
严桑武冷漠地看了他们一眼,缓缓站起身道:“把南府望族钱府的资料找出来,送到后院。本使要查一些东西。”
“是!”
宋孜理连忙点头,心中却暗暗一紧。
他知道,钱府恐怕要完了。
多半是钱得春将钱青闻的事捅到了翰林院秦大人那里。
护短的秦大人在殿前上奏此事,陛下估计是龙颜大怒。
毕竟刘洋明学士曾传话,陛下对张东和林回大加赞赏。
秦大人此举,无疑是撞到了枪口上。
只是……
为什么连龙卫的一把手都亲自出马了?这未免也太大材小用了吧!
正当宋孜理疑惑之际,一名衙役匆匆跑了进来,神色慌张。
看到知府和同知大人跪在一个陌生人面前,衙役更是吓得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大……大人!”衙役颤声道。
宋孜理脸色一红,堂堂知府,竟被手下看到自己跪在一个不敢公开身份的人面前。
“什么事?”他强装镇定地问道。
“衙门外有一人自称是君子书院的夫子,说要见大人,声称代表君子书院,要问几句关于东岗县令斩杀读书人的事。”
衙役战战兢兢地说道。
宋孜理身体一颤,转头看向龙卫都指挥使严桑武。
严桑武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淡淡道:“让他进来。”
唰!
他在衙堂中的椅子上坐下,目光冷冽地看向宋孜理:“让这位夫子好好地问问。”
“是!”宋孜理连忙站起身,与孙同知一同肃立在旁,静静等候。
不多时,一道声音从院外传来。
“宋大人,你可真是好大的官威啊!连我君子书院的读书人都敢羁押,谁给你的胆子?”
钟夫子人未到,声音已先一步传入衙堂。
严桑武面无表情,宋孜理则脸色涨红,看着快步走进来的钟夫子。
“原来是钟夫子。”宋孜理强作镇定,神色淡漠地看着钟夫子,“贵院的读书人以文乱法,触犯了大诏律法。本官不过是依法办事,这是陛下给本官的底气!”
“哦?”
钟夫子冷笑一声:“如此看来,宋大人是根本没将圣院放在眼里了?”
“你也是圣院读书人出身,怎么做了朝廷命官后,连自己从哪儿来的都忘了?”
宋孜理神色一正,义正词严道:“圣院是圣人传道之地,本官才疏学浅,难以参悟圣人学说。如今既为朝廷命官,自然是为陛下效命。有读书人以文乱法,本官依的也是大诏律法!”
严桑武看了宋孜理一眼,眼中闪过一丝微不可察的惊讶。
没想到,这宋孜理的演技竟如此之高。
“宋大人好口才!”
钟夫子不以为意,冷笑道:“不过你说我书院学士以文乱法,不知乱的是什么法?可有人控告?”
宋孜理短暂沉默,随后正色道:“歌州书院学士林回敲响堂鼓,击鼓鸣冤,控告望族钱府派人截杀他。而朱资翔却召集书院学士,大闹知府衙门,严重妨碍官府办案。”
“这便是以文乱法!”
话音刚落,严桑武眼中猛然闪过一道厉芒。
林回击鼓鸣冤?钱府居然敢派人截杀他!
好大的胆子!
“击鼓鸣冤,控告钱府?”
钟夫子心中一惊,没想到林回竟敢反咬一口。
他微微沉吟,冷笑道:“是吗?不过宋知府,你似乎并未处理此案,这是怎么回事?莫非你在包庇钱府?”
“……”
宋孜理一愣,脸色瞬间煞白,眼角余光偷偷瞄向龙卫都指挥使,冷汗直冒。
他咽了咽口水,强行解释道:“经过本官调查,发现林回证据不足,不以立案!”
“这就对了!”
钟夫子点了点头,“既然宋知府没有立案,又何来我书院读书人妨碍衙门办案,以文乱法之说?”
“这……”
宋孜理一时语塞。
就在这时,一旁的龙卫都指挥使严桑武冷冷开口:“派人传唤林回与钱府家主,重新审理林回控告钱府的案子!”
嗡!
宋孜理听到这话,脑子顿时嗡的一声,仿佛一道惊雷劈下。
龙卫都指挥使插手此案,无论钱府有没有罪,他之前包庇钱得春的小心思都瞒不住了。
一旦查实,他必定会被安上失察的罪名!
“严大人,没有证据,恐怕不太好吧?”宋孜理额头冷汗直冒,心中狂跳不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