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嘶——你干什么!”
“让你瞎说!”
“我瞎说什么了!”
洛悠然被严睦方的话闹得又羞又怒,一把将人推开,正好推在伤口处,严睦方被她一下又推得仰倒在地。
严睦方疼得够呛,但他根本不知道自己究竟哪里又惹了洛悠然,前一刻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翻脸?
他捂着胸口仰面躺着,手伸进胸前衣襟里摸出块腰牌来,上面还残留着面具人的刀刺痕迹。
此次暗中离都,严睦方为了隐藏身份就将腰牌一直塞在怀里,没想到关键时刻居然还能救自己一命。
面具人刺向他的时候刚好被腰牌挡了一道,刀尖偏斜这才没有真正伤及心脏。
严睦方握着腰牌道:“没被人刺死倒是差点被你一巴掌推死。”
洛悠然听了这话又忙爬过去查看他的伤口,扒开衣服一看,伤口那处虽然皮开肉绽,但并不很深,血也不像刚开始那样涓涓涌出了。想是严睦方先前被她又搬又压,伤口又一直泡在水里,才一时没止住血。
她见人没事,还知道说话气她,一抬手又要打人,可严睦方身上小伤太多,根本没有什么能下手的地方,洛悠然只好将人又扶起来揶揄道:“和离跟丧夫可不一样,你最好命硬点儿,我可不想当寡妇。”
“我看你方才的力道分明是想谋杀亲夫。”
洛悠然气鼓鼓道:“对对对,我不仅想谋害你我还克你,严岐不都说了吗,遇见我之后你就没一件好事儿。”
严睦方闻言一愣,“严岐说的?”
“你不也是把我当个只会惹麻烦的拖油瓶?当主子的不要老拿下属当借口。”
洛悠然虽然嘴上这么说,但是心里知道严睦方和严岐说的都没错,算上这次,严睦方已经是第二次因为她受伤了,她心中愧疚每多一分就更怨自己一分。
“能站起来吗?”
严睦方动了动手指,麻木感还在,但身体却没感到其他异样,看来那面具人刀上只涂了能让人一时麻木失力的药,并不致命。他试着站起身,还没将腿打直就跌进了洛悠然怀里。
他身量太高,此时又手脚麻木,洛悠然双臂从他腋下穿过撑着,严睦方在人怀里就像个高大的稻草人,他在人头顶别扭道:“那人刀上有毒……”
洛悠然将人扶正,又把严睦方一只胳膊架上肩膀,另一手从后背环过他的腰,将头转向另一边不看他说:“看得出来。”
此时天还黑着,二人也不知道被水流冲上的这处岸边是哪里,眼前只有一条通往林子的路,洛悠然扶着腿脚不灵便的严睦方,走了一个时辰都没见到一处人家。
洛悠然此刻体力也见了底,只好把严睦方放下,让人靠着树干休息,自己却走到一旁不知干什么去了。严睦方半天没见人,忍不住担心起来,刚要挣扎起身就听洛悠然声音从身后传来。
“你干嘛呢?”
他抬头,洛悠然正背着月光站在他面前,怀里还抱着一堆干树枝。
“你这是?”
洛悠然不理他,只将干树枝扔在地上,堆成一堆,又清了清周围的土面,蹲着身子开始敲起了手里的两块石头。
严睦方有些怀疑:“你会生火?”
话音刚落,“嚓”的一下,一个火星蹦进干枝堆,火光缓慢升起,洛悠然吹了几口气,见火终于彻底生起来,才露出个有些孩子气的笑:“以前师兄教我的。”
洛悠然生完火便也靠在树干上,抱着膝盖跟严睦方挨着肩膀烤火。
严睦方侧头,他借着火光这才看清洛悠然手腕处的一圈紫红色。他将目光转回火堆说:“没想到世家千金也会这个。”
“魏氏算世家吗?”
“毕竟你在洛氏长大。”
洛悠然将手臂伸直了,指尖离火堆也近了些,暖意传来,火光似乎总能让人生出倾诉的欲望。
“你也知道我是洛氏庶女,喜都里的那些传闻,其实有一半都是真的。我从小不受宠,兄姐不带我玩儿,都城里其他人家的小孩子也不跟我玩儿。我小时候不明白父亲为什么不喜欢我,只觉得他恨不得我消失。本来我只有娘亲,直到娘亲把我送到师傅那学武,我有了师傅、师兄还有桑木,这才觉得日子好过了些。我小时候觉得自己和其他的世家千金差得远,会的东西也不雅致,整天就会偷溜出府跟着师兄乱跑。”
洛悠然说到这儿好似突然陷入了回忆,她盯着火堆,眼睛里浸了一汪温柔。
严睦方盯着人看了一会儿,他想起二人同床共枕那夜,洛悠然也说过类似的话,只是没这么多,又或许是她当时被自己打断根本来不及说,但他此时却想多听洛悠然讲一些,于是问:“那你师兄呢?”
“死了。”洛悠然收回手放在膝头,下巴垫在手背上说,“五年前就死了。”
严睦方看不清她的表情,听不出她的情绪,也问不出口那句人是怎么死的。
“不知道桑木怎么样了。”
严睦方这才知道洛悠然是把桑木当做亲妹妹看待,怪不得总是将人惯着,一点也没个下人样子。
他安慰道:“严岐虽然心直口快,但办事靠谱,他在另一边找不到人定会掉头来寻我,一定能找到桑木的。”
洛悠然歪头看着晚空中那轮明月,突然道:“今天是什么日子了?”
严睦方也跟着抬头,从离都那日算起,已过了三日,今日已经是八月十四。
“明日就是中秋了。”
洛悠然有些累,自己已经没有可以过中秋的家人了。她将头转过来侧贴在膝盖上看着严睦方说:“我其实除了生火,也会点世家千金会的东西。”
严睦方不明白洛悠然的意思,顺着人的目光转到自己胸前,他伸手摸进衣襟,掏出一条已经被鲜血和污泥浸得看不出样子的帕子,这帕子此时已经破开了一道口子。
帕子与腰牌放在一起,他早该想到的,但劫后余生却只来得及庆幸,一时竟没记起帕子的事。严睦方握着手里的帕子愣了半晌,突然惊异于自己内心的波澜不惊。
洛悠然低声说:“这条帕子对你来说意义非常,却三番两次因为我弄脏弄坏,等回了府,我就帮你补起来……”
她人被折腾了半宿,又惊又吓又累,此时已经困顿非常,越说声音越低,到最后连眼睛都忍不住合上了,只是嘴里还喃着,“……别叫昭云姑娘伤了心……”
严睦方见人已经睡着,又低头看了看破旧不堪的帕子,火中木枝噼啪作响,他将帕子塞回怀中,靠着树干也闭了眼。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