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间的雾气像条白蟒缠在盘蛇岭腰上,老赵第三次擦去挡风玻璃的水汽。收音机里滋啦滋啦响着电流声,天气预报说今夜有霜冻。
油门已经踩到底,十二轮卡车的柴油机却像老牛喘气。后视镜里,五辆运煤车排成长龙,车灯在浓雾中晕成昏黄的毛月亮。这条路他跑了十年,闭着眼都能摸清每个弯道,可今天这趟活格外邪性——明明在爬坡,码表指针却一个劲儿往下掉。
\"见鬼了!\"老赵啐了口唾沫,摸出根烟咬在齿间。车头大灯突然暗了暗,仪表盘上的警示灯齐刷刷亮起,引擎盖下传来金属摩擦的尖啸。他猛打方向盘避开突现的急弯,车轮碾过碎石发出爆响,后车厢传来煤块坍塌的闷响。
冷汗顺着脊梁骨往下淌。后视镜里的车队不见了,连车尾灯的红光都被浓雾吞噬。老赵摸出手机,信号格空荡荡的,电子钟显示23:47,可他才进山不到两小时。山风卷着枯叶拍打车窗,隐约送来铁器相击的脆响。
\"砰!\"
整个驾驶室剧烈震颤。老赵死死攥住方向盘,后视镜里映出个佝偻黑影。那是个裹着破棉袄的老头,枯瘦的手掌正拍在车门上,花白胡须沾满霜花。
\"后生!倒车!快倒车!\"老头的声音像砂纸磨过铁锈。老赵这才惊觉卡车正在缓缓后退,可他的手分明紧握着档把。柴油机不知何时熄了火,刹车片烧焦的糊味混着槐树花的甜腥直往鼻腔里钻。
悬崖边的护栏近在咫尺。老赵发狠拧动车钥匙,引擎发出垂死般的轰鸣。老头突然从怀里掏出个铜铃,叮铃铃的脆响刺破浓雾。说也奇怪,失控的卡车竟慢慢停住,车头距离断崖不过半米。
\"这是将军的阴兵道,活人莫挡。\"老头浑浊的眼珠映着月光,\"看见那些槐树没?每棵底下都埋着半副盔甲。\"他枯枝般的手指指向路旁,老赵这才注意到那些扭曲的树影间泛着幽幽磷火。
远处传来闷雷,却不见电光。老头将铜铃塞进老赵手里,转身没入雾中。掌心传来刺骨寒意,老赵定睛细看,铃身上刻着古怪符纹,内壁结着层暗红锈斑,凑近能闻到淡淡的血腥味。
老赵紧紧攥着那枚铜铃,心脏仍在胸腔里剧烈跳动。他望着老头消失的方向,好半天才缓过神来。卡车虽已停下,可周遭的诡异氛围依旧如一张无形大网,将他死死笼罩。
就在这时,一阵更加猛烈的山风呼啸而过,吹得路旁的槐树沙沙作响,磷火也跟着摇曳起来。老赵打了个寒颤,正想着要不要趁此机会赶紧倒车离开这是非之地,却听到远处传来一阵整齐的脚步声,仿佛有千军万马正朝着这边行进。
他下意识地握紧铜铃,眼睛死死盯着浓雾深处。渐渐地,一队身着陈旧盔甲的士兵从雾中显现出来,他们面容模糊,眼神空洞,脚步机械而沉重。老赵瞪大了眼睛,只觉得头皮发麻,双腿发软,想要呼喊却发不出半点声音。
那些阴兵从卡车旁缓缓走过,老赵能感觉到一股彻骨的寒意扑面而来。突然,一名阴兵像是察觉到了什么,缓缓转过头来,空洞的目光似乎落在了老赵身上。老赵的心猛地一紧,手中的铜铃差点掉落。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手中的铜铃突然发出一阵奇异的光芒,光芒化作一道屏障,将老赵与那阴兵隔开。阴兵似乎被这光芒震慑,停顿了一下,随后又继续随着队伍前行。
待阴兵队伍完全消失在浓雾中,老赵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瘫坐在驾驶座上。他知道,今晚若非这铜铃和那神秘老头相助,自己恐怕凶多吉少。
老赵定了定神,决定听从老头的话,尽快倒车离开。他小心翼翼地操作着卡车,缓缓向后倒去。当车终于远离了那悬崖边,他才敢加快速度。
不知过了多久,卡车终于驶出了那片迷雾重重的盘蛇岭。前方的道路上,那五辆运煤车的车灯又出现在了视野中。老赵将车停下,跳下车,朝着那几辆车跑去。
其他司机看到老赵,都惊讶地围了上来。“老赵,你跑哪去了?我们跟在你后面,突然就看不见你车了,怎么喊都没回应。”一个司机问道。
老赵张了张嘴,想要将刚才的经历说出来,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他知道,这种诡异的事情说出来,恐怕也没人会相信。
“没事,刚才车出了点问题,耽搁了一会儿。”老赵敷衍地说道。
众人也没多问,重新发动车子,继续上路。老赵回到自己的卡车里,将那枚铜铃小心地放在副驾驶座上。看着那枚铜铃,他知道,今晚的经历将会成为他心中永远无法抹去的记忆,而这枚铜铃,或许也将成为他与那神秘世界的唯一联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