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宇川听出她话中的深意,顿时周身散发嗖嗖寒气,目光似箭般锋锐:“沈芊芊触犯法律,目前仅是行政拘留,若她还不思悔改,等待她的将会是更加严厉的惩罚。”
“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她已经知道错了,还望你高抬贵手,为她,也为你自己,留一条后路。”许母意有所指道。
陆宇川闻言,神色越发冷峻,目光中没有丝毫动摇:“她的裁决是公安局下的,我不干预司法公正。”
许母猛地站起来,双手撑在桌上,伏身质问:“这么说,你是一定要芊芊待满十五天了?”
陆宇川坐姿依旧挺拔:“请您注意措辞,不是我要,而是我不干预。”
“好一个不干预!若没有你,我女儿芊芊早就放出来了!”许母终于维持不住虚假的面孔,满脸愤怒。
陆宇川蹙眉:“是谁告诉你这话的?”
“人家革委会主任都说了,就是你的缘故!”
许母毫不犹豫地将阮主任卖了。
陆宇川一听是阮明旭的父亲,不由感到啼笑皆非,“那他有没有告诉你,您女儿沈芊芊之所以回去张贴大字报,就是源于他下属的教唆?”
许母讶然:“你这话什么意思?”
陆宇川却道:“请您自己好好想想。”
许母很快就意识到,自己跟女儿沈芊芊一样,被革委会的人当枪使了!
她的脸色红一阵、白一阵,突然放软姿态亲昵道:“宇川,我知道你在公安局有关系,你替我捞出芊芊,我就不反对你跟我女儿若若在一块,怎么样?”
陆宇川没想到她还要拿许安若当筹码,脸色一沉:“不怎么样。”
许母气急:“你真不怕我不让若若跟你在一起?”
陆宇川嘴角抽了抽,勾起一抹讽意。
要是她能奈何得了许安若,就不会出现在这里了。
她大概永远不会知道,行政拘留,恰恰是沈芊芊经受的最轻微的惩罚。
真要是让许安若亲自动手,那沈芊芊不死也会脱一层皮,怎可能像现在一样只是被管制起来而已。
许母见他软硬不吃,突然发狠起来:“你要是不帮忙,我就检举告发你诱拐我女儿!”
“诱拐?”陆宇川像是听到天大的笑话一样。
谁有那么大的本事,能诱拐得了许安若啊!
许母气势汹汹地说道,眼神中满是决绝:“没错!我已经知道你们假扮情侣的事,分明就是你趁人之危,诱拐若若,而你的那几个家人,全是帮凶!
你如果不想这件事情闹大,就赶紧想办法把芊芊从拘留所里弄出来,否则,别怪我不留情面!”
陆宇川看着许母这般胡搅蛮缠的模样,心中不禁怒意横生。
他微微眯起眼睛,语气冰冷地说道:“我与许安若之间的事情,轮不到任何人来指手画脚,也不是您可以随意污蔑的。
至于沈芊芊,她犯了错就应该接受法律的惩罚,我不会因为你的威胁而做出违背原则的事情。”
说完,陆宇川转身离去,留下许母一个人在原地气得浑身发抖。
*
军区总医院的家属楼外,一群孩子正在嬉戏,充满欢声笑语。
许安若手持礼盒,敲响闫大夫的家门,却迟迟没人回应。
有个大婶下楼梯见到她,问她找谁。
许安若道:“我找闫大夫的家人,他们是住这儿吗?”
那人叹了一声:“以前是,不过现在已经腾退房屋,搬到石楠路那边去了。”
许安若问了具体地址,改道前往。
石楠路一带在粤城城西,是一片不折不扣的贫民窟。
许安若穿过脏乱差的窄巷,来到许家租住的土胚房前,敲响破败的大门。
“来了!”一个略显虚弱的女声从屋内响起。
房门打开,一身素衣、风韵犹存的闫夫人看着眼前陌生的漂亮姑娘,惊讶问道:“你找谁?”
许安若答道:“您是闫大夫的家人吗?”
闫夫人点头:“没错,我是他妻子,请问你是?”
“我叫许安若。”
“是你呀,快请进。”
闫夫人让开房门,客气地让许安若入内。
许安若打量着周遭,只见墙壁斑驳不堪,泥墙的颜色在岁月的侵蚀下变得灰暗,有些地方甚至出现了深深的裂缝。
屋顶的茅草杂乱地铺着,不少地方已经塌陷,阳光从缝隙中洒下,形成一道道微弱的光柱。
整个屋子给人一种压抑而破败的感觉,让许安若感到有些心酸。
闫夫人将她迎到餐桌前坐下,边倒开水边说:“老闫跟我提起过你,说你是百年难得一遇的奇才。我让他请你到家里吃饭,他却一直忙不开身,现在家里简陋,倒是不好待客了。”
“您客气了。”许安若的声音有些艰涩。
闫夫人话音一转,歉声道:“害你卷入是非之中,实在对不住。”
“您千万别这么说,闫大夫出发的时间定了吗?”
“定了,就在明儿早上,我跟他一起走。”
许安若惊诧地看着她,眼前的闫夫人虽身着朴素的衣衫,却难掩其端庄的气质。
她的头发整齐地绾在脑后,岁月在她的脸上留下了浅浅的痕迹,眼神中透露出坚定与从容。
“您......您孩子怎么办?”
“他们都已经成家立业,儿孙自有儿孙福,我也管不了那么多了。我跟老闫相伴几十年,这个时候,更得在一起。”
闫夫人的嘴角微微上扬,带着一抹淡淡的微笑,给人一种温暖而亲切的感觉。
许安若沉默了。
在这一经出事就容易妻离子散家破人亡的动荡岁月,闫夫人的同甘共苦是多么的难能可贵。
突然,许安若抬眸道:“要是有个机会......”
话没没说完,她就止住了。
解开了身世之谜,知道自己在华国土生土长的她,已然无法像上次在闫大夫面前时那样无国别论。
而在国内,连她自己也不知道,哪里能没有动荡,过上安宁的日子。
许安若改口道:“算了,那我预祝您与闫大夫一路顺风。”
“谢谢!”闫夫人面带轻笑,犹如一朵默默绽放的幽兰,在这陋室之中,散发着淡雅的气质。
她讲起自己与闫大夫从相识到相知、又从相爱到相守的过往历程,眼中闪烁着温柔的光芒。
那些一起度过的日子,有欢笑,有泪水,有争吵,更有深深的眷恋。
无论许安若说的机会是什么,她都会跟闫大夫携手前行,一起面对风风雨雨。
听着闫夫人的讲述,许安若被他们的故事感动,心中涌起一股羡慕之情。
但要说因此产生对美好爱情的渴望与向往,却也还没到那个份上。
末世八年,许安若见过太多的悲欢离合。
人们为了生存、为了片刻的温暖与慰藉,相互靠近,却又在利益冲突或者危险降临时轻易地分开。
那些曾经信誓旦旦的爱情,在残酷现实的磨砺以及重重危难的冲击下,如同精致却脆弱的琉璃一样,变得支离破碎。
更多的男欢女爱,不过是出于人类的天性使然,或者肉体与物质的交换,各取所需罢了。
许安若以一种近乎淡漠疏离的态度看待男女之间的感情,可听完闫大夫夫妇的过往,又觉得这个世间与末世不同,存在着纯粹的真情,以及长久的陪伴。
她趁着闫夫人不注意,将一叠大团圆放入茶罐中。
离开石楠路后,许安若像一缕空灵的微风,游荡在空旷的大街上,漫无目的地走着,以全新的目光看待眼前的一切。
等她往回走时,已经是下午时分。
临近宅院,发现大门口站着两名军人,其中一个正是李政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