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如此霸道的秦氏，顾锦川已经想象到当时在梧桐苑是什么光景，凌朝歌又为何会气得摔杯子了：“母亲之前不是还让我不要得罪凌朝歌吗？怎么，如今顾钿渺哭一哭，闹一闹，就比我和武安伯府的前程还重要了？”
“我……”秦氏瞬间被顾锦川这话噎得不轻，她下意识地想要解释什么，可顾锦川却根本不给她机会：“母亲可知道我今日在军营都遭遇了什么？”
秦氏微愣，顾锦川身上的脏污和恶臭，她都看在眼里，如今这些话，她竟有些不敢听。
本来这些事情顾锦川是不打算提的，可现在他倒真要跟她好好提一提：“我今日辰时就到了军营上职，我上峰直接让我去伺候那些马，我在马厩铲屎，冲洗，刷马，喂草，忙了整整一日，脏臭就不必说了，那些活我哪里又做过，不出半日，我这一双手便已经都是血泡了。”
顾锦川将刚刚想藏起来的手，直接摊在了秦氏面前。
顾锦川满手的血泡触目惊心，秦氏看得心疼不已！
她知道他去军营肯定会受苦，可却没想到军营竟然这般苦！
铲屎，刷马，还要冲洗马厩，这种下人才配干的粗活，皇上怎么能交给川儿呢？
川儿从小养尊处优，她连一点儿苦都舍不得他吃，如今他又怎么做得来这样的粗活！
顾锦川满脸苦涩地自嘲道：“我以为这种身体上的苦已经够让我难堪了，可谁知道旁人的嘲笑和羞辱才更是一种践踏！”
秦氏闻言脸色一变，急道：“军营里还有人羞辱你了？”
顾锦川苦笑：“我这样的身份去军营，那些人又哪里还不知道我是被贬的，又怎么会对我客气？那些谨小慎微之人见了最多挖苦我两句，可那些行事狂妄的，专门找我茬不说，还要在我上峰面前挑拨离间，让我的活重之又重！还有，我这一路回来，又不知道被多少京都的贵人看到，那些人又哪个是良善之人，谁看到我又能不议论嘲讽两句。甚至今早廖家来人，不也是对我冷嘲热讽，轻蔑不屑吗？”
今日才短短一日，顾锦川已经尝尽了人间冷暖，将他之前所有的狂傲都磨灭了个干净。
他真的很难想象，若是自己一辈子都做着这样的事情，只怕他这辈子再也无法在世人面前抬头了。
“你，你都知道了？”秦氏有些心虚，同时也十分心疼顾锦川。
她怎么也没想到，那些人竟然如此势利，川儿只是暂时被派去养马而已，又不是一辈子失势，而且即便武安侯的爵位被降成了武安伯，可川儿到底还是有爵位在身啊，他们怎么敢如此欺辱川儿！
不过想想廖家作为他们的亲戚，都能如此势利，更别提其他人了，这京都的贵人哪个又是良善之辈呢，还不都是些落井下石之辈！
顾锦川自嘲地一声冷笑：“所以母亲是希望我去得罪凌朝歌，然后一辈子做这养马的奴隶！一辈子被人瞧不起！一辈子被人踩在脚底下？”
“我没有……”秦氏再不敢说一句强硬的话，软声道：“凌朝歌肯定是不能得罪的，你可以好好跟她说嘛！”
她怎么可能希望他养一辈子马呢，这天下最希望他翻身的肯定是她这个母亲啊！
好好说？
顾锦川并不觉得自己好好说，就能改变什么：“顾钿渺是害她性命才毁的脸，若您是凌朝歌，你会愿意为顾钿渺治脸吗？”
“我……”顾锦川一句话，便直接让秦氏语塞了。
如果是她的仇人毁了脸，她高兴还来不及，怎么可能去帮她医治？
可渺儿是她的亲生女儿啊！
她如何又能不为渺儿打算？！
“凌朝歌那里我会去的，不过我不会逼她去给顾钿渺医治，顾钿渺那里，我可以帮她再请御医！”
顾锦川说完，便直接转身走了。
秦氏看着顾锦川的背影，神情落寞地倒回到大迎枕上。
郑嬷嬷见状，上前小声劝道：“老夫人，伯爷已经够苦的了，您就别再逼他了吧！万一真把夫人惹恼了，真要跟伯爷和离，那就真的完了。”
郑嬷嬷说的，也正是秦氏最担心的，她当然不希望川儿真的把凌朝歌给得罪了，她更不希望川儿跟凌朝歌和离。
“可渺儿的脸……”
郑嬷嬷轻声宽慰：“伯爷不是说了吗？会再找御医来给大小姐医治的。其实夫人也不一定就真的能医治大小姐，毕竟连宫里的御医都束手无策，夫人的医术也未必就能比那些御医好。更何况，夫人跟大小姐有如此大的过节，别说夫人不答应给大小姐医治，即便她真的答应，咱们也该想想，能不能让她为大小姐医治呢，这万一给大小姐再治坏了……”
郑嬷嬷说着，偷瞄了眼秦氏的脸色，果然见她变了脸，才又小声道：“毕竟现在大小姐可怀着身孕呢，可出不得半点岔子。”
郑嬷嬷这话，可算是提醒秦氏了。
她之前光想着凌朝歌的医术厉害，或许她有办法能医治渺儿的脸呢，她倒是一点儿没往旁的方面想。
郑嬷嬷说的对啊，凌朝歌跟渺儿有这么深的仇怨，渺儿可是时时刻刻都想弄死凌朝歌呢，凌朝歌会不想弄死渺儿？
这万一凌朝歌在给渺儿医治的时候动点什么手脚，他们可是完全看不出来啊！
秦氏想着瞬间吓出了一身冷汗。
还真是不能让凌朝歌给渺儿医治！！！
梧桐苑。
凌朝歌沐浴完，正准备歇了，府兵便又来禀报：“大小姐，伯爷来了。”
芸香一听这话，立刻便道：“伯爷这时候来，肯定又是为大小姐做说客的，奴婢去将她打发走！”
凌朝歌之前被秦氏气得脑壳疼，这会儿躺在床上根本不想起来。
她是真不想搭理顾锦川，不过想到今日他第一天去军营上职，必定是惨之又惨。
她还真不想错过这个看好戏的机会，而且身为夫人，她这时候更应该给与些“关怀”才是。
“让他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