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素娘的思绪飘回到达江口县的那日。
陈素娘跟秋建设带着女儿赶到江口县的车队宿舍大院的时候，胡卫东正在家里。
胡母知道儿子今天休息，一反平时的疲怠相，忙里忙外，搞了一桌子菜。
一家人其乐融融地正在吃着午饭。
大门被打开了，秋红玲走了进来。
胡母立即摔了筷子，阴阳怪气地说道：“特意挑着饭点回来的吧，还指着我老婆子来照顾你们……”
大姑子倒是有些分寸，抱着娃没帮腔。
胡卫东站了起来，他难得休假，自然希望一家人和睦相处。
刚想帮秋红玲把行李拿下来，胡母又开口了，“自己不着家，还要丈夫来伺候你？”
搞得胡卫东站在原地，一时进退两难。
“红玲，你跟我妈道个歉，东西放下来，先过来吃饭吧。”他找了个折中的法子，自以为能让双方都接受。
“这家你想回就回，把咱家当成招待所了？”胡母继续在拱火。
没想到一向脾气温和的秋红玲梗着脖子说道：“我没错，为什么要道歉，这房子难道不是我也有一半吗？我回自己家为什么不能回？”
这下把胡母给刺激到了，一下子从椅子上跳了起来，对着她儿子就干嚎，“你今天要是不把你媳妇给治服帖了，以后她就要骑在你妈我的头上撒野了！”
胡卫东一个头两个大，他再度走到秋红玲面前，给她使了个眼色，让她服个软。
没想到秋红玲不接茬，反而一把推开他，径直回到自己的房间，同时大声地说道：“胡卫东，房子我们一人一半，你的那一半已经分出去了，请把你的东西拿走，我们以后井水不犯河水……”
在外躲着听墙角的陈素娘一肚子火，就连一向温吞水的秋建设脸色也是铁青。
胡卫东的母亲其实年纪不算大，也才50出头，身子骨这几年养的好，身材发福了，个子不高，中气十足。
“翻了天了，卫东，她是不把老娘放在眼里啊，这样不孝顺的媳妇……”
话还没说完，门口径直走进来两个人，陈素娘冷着脸说道：“胡卫东，你这小房子住得还挺挤的啊？”
胡母一句话没说完哽在喉咙里，脸色涨红，当机立断换了副笑脸，“亲家，你们咋来了，这红玲也真是，也不提前说一声。”
“这提前说了，可不就看不到这出好戏了？各位邻居，你们过来评评理！”
胡卫东的妹妹的孩子突然嚎啕大哭起来，她立即抱着孩子，站在了母亲的身后，用一双哀怨地眼神看向突如其来的陈素娘夫妇。
陈素娘的声音很大，之前吵闹的时候已经有邻居在偷偷张望了，眼下见陈素娘直接说了这话，顿时一个个光明正大地围了过来看热闹。
胡家的事情，这些邻居们门清，就是胡母想拿捏媳妇，她大字不识一个，就是看不得儿媳妇一副文化人自居。
早些日子编排了个由头，把她的那些书给清理掉了，没想到媳妇转头就回了娘家，她自然是以为，这是媳妇在挑战她的权威。
胡卫东一脸的尴尬，他也是个要脸的人，当即软下声音来问候道：“爸、妈，你们来啦，早点跟我说，我去接你们……你们坐。”
陈素娘扫了一眼狭小的客厅冷笑道：“坐，坐哪儿？你们这一大家子的，是要我们老两口坐地上？”
“我们老两口不用你接，你连一个孕妇都不接，还能接我们？我们没那个脸！”
秋红玲放下行李从里屋走了出来，还没开口眼泪先流了下来，“卫东，你当初怎么跟我说的，怎么跟我爸妈说的，如今才多长时间，你就全忘了……”
胡母见对方有备而来，心中一阵慌乱，当即打断秋红玲的说话，“你既然嫁给了我们胡家，自然要守我们胡家的规矩。”
秋建设怒喝了一声：“你还搞封建迷信那一套，这是新中国！女人能顶半边天，你是想回到旧社会！还要媳妇给你三叩九跪？还要立规矩，你跟我到车队领导那里说道说道，你们胡家到底是个啥规矩！”
这个封建迷信的帽子压下来，胡卫东脸色都白了几分。
“爸，我妈就是口误，我们胡家哪有啥规矩的，就是过日子呗。”
“我看这不像是在过日子，这是在搞批斗啊！”秋建设冷声说道。
“大家快来看啊，知道的，这家是红玲跟胡卫东的婚房，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胡家女婿的房子，这老老小小住的挺开心，我就没听谁家，嫁出去的小姑子，带着娃住哥哥嫂嫂的新房！”
“还有，莪前阵子身体不好，红玲孝顺，怀着孩子都要坚持回来看我，这老虔婆，反倒拿不孝来压她，我这闺女打小就纯良，这大着肚子到了家门了，还不让她回！”
“老虔婆还说这里是招待所！她这话说得没错啊，这可不就是招待所嘛，这招待了多少人呐！闺女单位分给她的房子，她不能回来住，这跟谁说理去啊，她是吃了你们胡家的？还是住了你们胡家的？”
“我们家红玲一个月工资养活她足够了吧，胡卫东，我问你，你的工资是给了谁了？”
陈素娘怒目看向胡卫东。
胡卫东讪讪地回道：“那还能给谁，当然是给红玲了呗。”
秋红玲冷笑道：“噢，你给的是哪个红玲？今年我就没见过一分钱，不光如此，这家里的吃喝拉撒，哪分钱不是我出的？”
胡卫东大惊，他看向胡母，“妈，你不是说，从我工资里拿钱养家的吗？”
“你别听她胡说！我是替你把钱存着备用的，她那大手大脚的……”
“你看我们家红玲嫁过来的时候还是个小胖墩，你看看她现在，瘦得风都能刮倒了……”陈素娘说着说着眼泪流了出来。
门外的邻居们顿时议论纷纷，这胡家分明就是在欺负媳妇啊！这一大家子竟然要用媳妇的钱养着，明明胡卫东工资那么高……
秋建设从兜里取出一个笔记簿，翻开念道：“我胡卫东承诺，1、永远善待红玲；2、以后我们小家给她做主；3、我跟红玲单独出来住；4、生儿生女我都稀罕；5、要是我做不到，就让我胡家绝后。”
“这是你写的，当初到咱家提亲，说得头头是道，这才多久，你哪条做到了？我家闺女我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她怀着身子，大老远回到家，一句问候都没有，各种甩脸子！她怀的这娃你们不稀罕，我们老秋家要了！”
秋建设这句话一说出口，胡卫东眼睛都红了，这男人不逼到这份上，他就得过且过，谁都不得罪。
“爸，我错了，我跟红玲到老宅去住，这里就留给我妈跟我妹……”
胡母一惊，自己儿子竟然发了这么重的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