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于素素是未成年人,但是一系列案件社会影响很大,后果极其严重,法院在判决时恐怕不会下轻手。
凌云峰心里正是这么想的,但李红鲤接下来的话,让他云里雾里。
她说:“马家杰做了许多伤天害理的事,总算在临死之前做了一件良心事。”
凌云峰诧异的问她:“马家杰怎么?”
“在昨晚陈述犯罪事实的供词中,马家杰一个人把责任全都揽在了身上,他指出于素素是被自己绑架和利用的,与所有案件没有任何关联。”
凌云峰听完,脸上露出一丝悲苦的微笑。
就社会而言,马家杰无疑是一条大害虫,但是,当这条害虫在濒死时,没有坑害自己最亲的人。
他虽然不懂得马家杰内心深处,是否真的喜欢那个比自己小二十岁的少女,但是,他在面对警察时所做的一切,还是值得钦佩的。
“汽配城那起案子,是他干的吧?”凌云峰问。
李红鲤点头又摇头:“不全是他,他一个人根本对付不了四个人外加一头成年狼犬。”
“你是说那名武者也参与了?”
“是的,尸检报告可以看出,对方杀人手段及其高明,甚至比绞肉机更让人胆战。”
凌云峰听完不禁有些后悔,那天晚上在汽配城时,他居然只顾着如何毁灭遗迹然后离开,那时候他应该看一下尸体的,说不定能从其中发现一些端倪。
他不懂得尸检,但是却懂得冷兵器的杀伤特点,刀枪剑戟、斧钺钩叉,每一种冷兵器给人体所造成的创伤,都会留下不同的伤口,这一点凌云峰还是很有把握。
两人一边聊着上了车,在路上,李红鲤又讲了更多关于马家杰和于素素昨晚被审讯时的故事。
两名犯罪嫌疑人,同样是分开审讯。
马家杰虽然身负重伤,但是神志清醒,在陈述供词时,一口咬定自己绑架和诱骗了于素素。
整起事件始发于年底,当时被生活彻底抛弃的马家杰,已经破罐子破摔、自暴自弃了,工作、家产、妻儿全都离他而去,他甚至有过轻生的念头,也就在那时,他认识了一个外地口声的中年男子。
正是这个外地人改变了他的生活,让他重新体验到活着是多么的美好,失去其实也是一种收获,就像他的妻儿,本不属于自己,就像他的工作,本就不适合自己。
同时,也正是这个外地人,将他带入万劫不复的深渊,他被灌输了强烈的复仇心理,性格变得越来越暴躁,以前只是破坏公用设施,后来他已经到处寻衅滋事了。
寻找前妻复仇,也正是那个外地人的打算。
现在想想,马家杰已经知道那根本就是个圈套,杀人只是让他彻底陷入其中,只要有把柄落在别人手里,就必须得乖乖地受人指使。
于是便有了接下来一系列案件。
马家杰的供词漏洞不多,他应该早就想到了自己会有这么一天,所以都提前准备好了。
然而于素素的供词,却与他完全对应不起来,尤其是关于他们两人的那一部分。
马家杰一口咬定,是自己绑架诱骗了于素素,而于素素却一口咬定,是她自己心甘情愿的这么做的。
少女不畏死,男人畏之心不死,录口供的刑警都不胜唏嘘。
凌云峰听完李红鲤的这番讲述,似乎明白了她为什么要拉着自己去见于经理,想必是要少女的爸爸出面,劝说不懂事的女儿给自己留一条生路,要不然不光是少女自己毁了,甚至还会导致一个家庭的破裂。
这样的决定可能也是刑警所希望看到的,于法,不合法,但是却更有人情味。
两人开车来到慕氏集团大厦,在企划部找到了正在忙于工作的于经理。
于经理见到他们,脑门上渗出了汗水,心里似乎已经意识到了什么。
“凌总,李警官。”于经理从办公桌里站起来,将两人让到一旁的沙发上坐下:“是不是有素素的消息了。”
案件牵连太大,于素素被捕的消息,刑警并没有第一时间通知她的家长,所以于经理此时还不敢确定是不是自己猜到的结果。
在自家公司里,凌云峰说话更合适,虽然李红鲤才是警察。
他点了点头,目光很是温和,但也有些许担忧:“于经理你先不要着急,我们这么着急过来找你,是希望得到你的帮助,同时也是为了帮助你和你的女儿。”
凌云峰简短介绍来由,最后由李红鲤具体介绍了审讯过程中的内容,当然了,涉及到案件隐秘部分的除外。
于经理怎么都不会想到,自己的女儿竟然牵扯进如此重大的一系列案件。
修改年龄,让于素素提前入学成为可能。又是因为修改了年龄,才让马家杰成功逃脱了刑事责任。同样,也正是因为修改了年龄,可能会给于素素这次犯罪行为,带来毁灭性的遭难。
立法者在立法时认为,未成年人的认知力、自控力都还不足,和成年人相比是及其薄弱的,而且未成年人具有较大的可塑性,只要采取及时而有效的说服教育,就能让一个有过失犯罪的未成年人重新融入社会。
所以在给少年犯定罪时,法院一般都是从轻、减刑处罚,而且肯定不会判死刑。
尤其是对于那些年龄未满十四周岁的未成罪犯,由于心身发育还极度不成熟,就算是犯罪触犯了刑法,法院也不予以刑事处罚,不负刑事责任,而是由父母承担民事责任。
于素素的案子,悲剧在于父母曾经帮她修改过实际年龄,只是为了能够提前入学。今年她实际上只有十三周岁,可户口本年龄却已经十四周岁,如此一来,她在这一系列案件中,将背负刑事责任。案件情节严重、影响恶劣,如果法院给予重判,那么于素素作为一名从犯,是有可能五年甚至十年以上有期徒刑的。
一个身心既不成熟的少女,在少年犯收容所里度过几年甚至十几年,对于一个孩子来说,大半辈子基本就毁了,即便将来走向社会,犯罪前科将背负终生,工作、学习、婚姻一系列社会行为,都将受到严重影响。
于经理哭了,这样的结果他不能接受。
痛定思痛,作为一名社会精英,他很快就明白过来凌云峰和李红鲤找自己的目的,如果不是挽救他女儿和他的家庭,两人也不会来。
“凌总,李警官,需要我怎么办,你们只管说,我知道你们一定也是冒了很大的风险才这么做的,我老于这辈子都不会忘记大恩大德。”
人在悲痛欲绝时所做出的行为,在常人眼里可能会觉得不可思议,此时的于经理竟然扑通跪倒在地,哭的泣不成声。
凌云峰急忙将他拉起来,扶到沙发里坐下,然后冲李红鲤点了点头。
李红鲤接着说道:“于经理,既然你知道我们的苦衷,也冒了很大的风险,那就好好劝说于素素,让她彻底悔改。”说完,李红鲤沉默了片刻,然后严词提醒道:“你必须有十足的把握说服她,我们才敢帮你,善良的人还是大多数,法律是死的,人是活的,刑警队所有同志都希望于素素毁在自己手里,她还是个孩子,一时被所谓的感情迷糊了头脑。如果你不能说服她,万一在公审时,她突然改口的话,受牵连的可不光是我,还包括刑警支队的部分领导和同志。”
于经理诚惶诚恐,重重的点头。
他心里很明白,犯罪分子提供的供词是由公安上报检察院,再由检察院提起公诉,最后由法院判决。如果女儿在法庭上突然改口,证词与当初公安局提供的不一致,那么所有办案人员都将受到牵连。
为了挽救一个不懂事的少女,不知有多少人为此捏了一把汗。
李红鲤又说:“如果你做好了决定,那咱们现在就动身吧。”
于经理再次点头。
三人离开慕氏集团,当车开进刑警支队,于经理走在路上都感觉自己背后总有许多目光在盯着自己,他并不觉得那是嘲讽,如果是以前他可能会这么认为,但是李红鲤的话,让他在无尽的黑暗中看到了曙光的存在。
于素素被单独隔离在一间审讯室里,条件还不错,有专门一名女警负责看护她,毕竟是个孩子,警方也怕她会想不开,做出一些傻事来。
当于经理出现在门口时,缩在角落里的于素素再次哭得泣不成声。
“爸!”
于经理故作坚强,一把将女儿揽入怀里:“素素,你怎么这么不懂事,咳。”
于素素听完爸爸的话,突然挣脱开来:“爸,马老师对我真的很好,这些日子我过的最开心了,他为了救我,腿上挨了一枪,我欠他一条命,真的。”
听完女儿的话,于经理懊悔不已。
要不是自己太专注于工作和事业,要不是女儿缺少家庭教育,她也至于像现在这样,执迷不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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