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证明，神明里真的没几个好东西。
也许是有的，但更多的神在彻底超脱了原本的生命层级之后，便不再认为自己和“区区凡人”是同类，而后便肆意残害自己曾经的同胞。
因果虽说是一种束缚，但更多的是一种警醒。只是在成为真神之后，因果便失去了作用。
于是彻底失去束缚的心灵开始扭曲、膨胀。
对此沈鹤并没有发表意见的想法。他和那群人根本不是一个路子，他确实不把人当人看，但他也无所谓自己是什么……性别不重要，物种也不重要。
所以推己及人之下，他的心态只能说是诡异，但不能说他没人性。
——虽说“沈鹤”这个物种大概是已经可以诡异到单开一类了。
“他怎么敢——”王也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了这句话，“他怎么敢！”
一千个小世界连着最根本的生命力被一起抽干，他怎么敢这么做！
“他们不会在乎的。”沈鹤手上的怨魂很快散去，他走向王也，安静的把他拥入怀中，“他自己做不了这种阵法，还有别人帮忙。”
唉，就知道小也会生气。
王也沉默了一会儿。
“……我是不是不该管这些？”他知道沈鹤并没有和他一样产生名为愤怒的情绪，也并不怎么在乎。沈鹤自己大概只是觉得可惜。
“没有。”沈鹤的双臂收得更紧了一些，“神和人是一样的，神也是会死去的。”
有好便有坏，有真心便有假意，做什么、怎么做的都有。
“没有必要怀疑自己选择的道路。”沈鹤的语气温和，带着些安慰的意思，“你一直做的很好。”
善的那条路向来难走，但没关系。
然后沈鹤在心里狂骂灵魂之神这个脑积水。什么玩意儿用这个杀他，脑子有泡吗？！
他在注意到这个阵法后头都大了两圈，甚至于立刻想到了王也知道之后会是什么反应。
原本基本上不怎么转的大脑在这一刻甚至有了升温的征兆。
这群该死的东西！
沈鹤心中杀意狂涨。得亏王也从不钻牛角尖，万一他家小也以为自己也是这么个东西那他要怎么办？
他知道自己不是好人，本质上更接近大道无情这个状态，对善恶的判断更接近规则本身，他自己是没有相关情绪的。
但扯到王也身上，他就有了。
考虑到王也的反应，沈鹤最后还是选择了比较冒险的“用普通人的身份去破阵”这个解决办法。
为此沈鹤甚至不惜被这种邪门的东西扎了好几刀。
影响是没有的，只是膈应，感觉跟沾了脏东西一样。
虽说就算没有王也，沈鹤应该也是选择拿回一点灵力再宰了灵魂之神，只是避免了被这东西扎好几刀而已。
沈鹤不是那种盗火者或是补天的神，但他还是不太喜欢把个人恩怨牵扯到无辜之人身上。
当然，没事跑来咬他的时候属于论外。这个时候会怎么处理就比较看心情了。
“能救吗？”在沉默许久之后，王也终于整理好了心情，转而询问沈鹤。
“不是什么大问题。”沈鹤自信的点头，虽说对其他的神来说，恢复这种完全死去的小世界比毁灭的小世界还要棘手几分，但沈鹤表示，他不在乎。
因为他最强。
他可以直接把所有世界的时间线剥出来，剃掉其中被干涉过的部分，然后还原到某个时间点继续发展。
被掐掉的枝头断口上，也可以长出继续向高处延伸的新芽。
神明于此贫瘠荒凉的沙漠之中，投下了他的视线。
于是，时光逆流，万物苏生。
王也看着面前这令人失语的神迹，扭头看向沈鹤。
“我算是知道，这群人为什么用看祸国妖妃的眼神看我了。“
“嗯？为什么？”沈鹤疑惑的反问，“谁这么看你？我去揍他。”瞎说什么大实话。
“你是不是在想什么奇怪的东西？”王也确实是不太能分辨沈鹤偶尔出现的高级谎言——指全是真话，但要表达的意思完全不同——但好歹两人在一起几百年了，就算他心大，靠着直觉也能发现问题。
比如说现在，沈鹤绝对在想什么不太正经的事情。
“才不是什么祸害。”因为后天的缺失，沈鹤的情绪表达总是很奇怪，比如说他几乎不会出现害羞这种情绪，于是他总是顶着再平常不过的表情说出一些很奇怪的话来。
比如说现在。
“你可是靠人格魅力的。”沈鹤说着又低着头去蹭王也的脖颈。
王也：……
你还知道什么是人格魅力？
“少来。”他把沈鹤的脑袋推开，“不要学个词就乱用，我哪来什么人格魅力，回去吧。”如果没遇见沈鹤，他也不过是芸芸众生中再普通不过的一员罢了。
曾经的自诩出世与通透，再回头看来，却发现不过是个过于自以为是造成的笑话。
被推开的沈鹤哼哼了两声，表示并不想就这个话题和王也争论。
“小也，”沈鹤眨眨眼，寻思王也实在是太谦虚了，这样不好，“人都会犯错，关键在于是否能诚心认识到自己的错误并及时改正。”
“你总是在追寻「自我」的答案，但自我是在不停变化着的，”沈鹤点了点自己的胸口，肌肉骨骼下方是缓缓跳动着的心脏，“学会接受自己的每一点变化，不管是好的还是坏的，这也很重要。”
经历了之前那一遭，沈鹤的状态已经基本稳定了下来。
无限贴近于「道」的那部分无情无欲与绝对公正，使他能够坦然通透的审视自己的每一分变化，而残存下来、并且在努力生长恢复的那一点属于「人」的部分，则让他的选择有了一些「善」的偏向。
——总之还是整体向好的，虽说「人」的那部分生长艰难到沈鹤自己都很难发觉。
“认识自我的第一个问题，是「我是谁」，”沈鹤放下手，视线投向了渺远的天际，“这个问题是有终极答案的。”
——「我即是我」
这个答案王也也知道，但怎么说呢……能说出这句话的人，首先就要做到足够坦然通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