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臣不敢。”常佺仍旧小心翼翼地说道。
“灵笳,搬个方凳给佺儿。”
“是,”灵笳说着,搬了个方凳来放在诸葛忆荪一旁,常佺也怯生生地走到了诸葛忆荪身边坐下。
“你与绛蕊的事,母亲都知道了,”诸葛忆荪说道,“只是今日叫你来,不单单为了这个,还有一件要紧事,为娘想听听你的想法。”
“是,母亲请讲。”
“佺儿,你也知道,如今天下虽然安定,可是咱们大黎始终不能没有一国之君,皇位虚悬,想必用不了多久,前朝那些老臣们就要来问母亲这皇位的人选了,”诸葛忆荪说道。
“是,不知母后关于此事是何想法?”
“母后自然属意于你,”诸葛忆荪说道,“只是也担心你将来登上了皇位,也会变成你六皇兄那副样子,向来坐在皇位之上的人,自己母亲、兄弟、姊妹、亲眷,都不如这皇位带来的权力亲近,甚至会为了守护皇位、守护这天下独尊的权力,变得六亲不认,弑杀亲族,这样的皇帝,咱们大黎历代不是没有过,譬如废主颍川王,一时权迷心窍,不止是屠戮宗室,连自己的亲生儿女都能残忍杀死,母亲担心你会变成那样的人,可是作为一个母亲,我也相信自己的儿子或许不会变成那样的人,这要取决于你。”
“取决于儿臣?这样的大事,儿臣岂能做主?”常佺问道。
“如果你想要皇位,你想要坐稳皇位,不必受人牵制,就必须要有各方力量的支持,只有母亲还不够,还要有一个出身足够高贵的皇后和皇后的家族相辅佐,母亲并不是瞧不上绛蕊的身份,说起来,母亲当日的出身也比绛蕊好不了多少,这不过是一个母亲为了自己的儿子能走一条更顺遂的皇帝之路的费心筹谋和苦心罢了。”诸葛忆荪说道。
“您的意思是……若是儿臣将来登上皇位,就必须要娶戚氏为妻?”
“不错。瑶耕的背后是霁川公主代表的宗室力量与她父亲戚将军代表的武将势力,再加上前朝文臣们的帮助,你治下的大黎江山才会稳如磐石,只有这样,你的皇位才会牢靠稳固,不会沦落到常修与颍川王那步田地。”
“儿臣……”常佺思量道。
“若是你想要娶绛蕊,母后也能成全你,只是这皇位……你就与它失之交臂了。”
“难道只能选一个吗?儿臣都想要。”常佺坦率地说道。
“世间安得两全法,此情此景,只能选一个,舍弃另一个,并且承受随之而来的代价。”诸葛忆荪说道。
“儿臣……”常佺的脑海中,不断浮现出自己的父皇、六皇兄常佺、当日渤海之乱的遍地白骨和饿殍,还有野心勃勃的霁川公主、戚瑶耕,还有当日跋扈狂妄的尉迟贞、愚蠢又可悲的江淮宗室,常佺越想这些,脑海中越觉得昏暗无光,就在此时,常佺的脑海中突然想到了绛蕊的软语笑颜,像是一束光照了进来,让他的整个世界都明亮温暖了起来,
“母后,儿臣不要皇位,儿臣只要娶绛蕊,求母后成全。”常佺跪在地上说道。
“你可想好了?一个恰好空缺且让你唾手可得的皇位可不是什么时候都有的,自古以来,多少人费尽了毕生心血,苦苦地求神拜佛、梦寐以求都求不来呢,你当真想好了,不要这个皇位吗?”
“是,儿臣想好了,母亲也说了,既然一个唾手可得的皇位不易得,那像儿臣这样舍下皇位,而选择心中所爱的痴人就更是亘古少有,倒是比登上皇位的人更加难得,儿臣想清楚了,人生如白驹过隙,既然短暂如此,儿臣不想执着,更不想背负着太多东西艰难地渡过,只求轻松自在一世就心满意足了,况且这一世还有绛蕊相陪,已是上天厚待儿臣,儿臣知足了,不再妄求别的,请母后成全。”
“哎,真是我的傻儿子,”诸葛忆荪感慨着说道,“或许傻得是我,你母亲这一辈子就是背负了太多东西了,如今渐渐觉得疲倦了,也罢,我就成全你,去和绛蕊过逍遥日子吧。”
“儿臣多谢母后。”常佺叩头说道,“只是霁川姑母那边……”
“无妨,当日也怪我,不曾问过你的心思,就替你答应下了这门婚事,如今也理应由我去摆平此事,不干你的事,你不必内疚,安心去吧,绛蕊是个好姑娘,这些年她是如何照顾你的,母后都看在眼里,人的出身和年龄,都算不得什么要紧的事,要紧的是她的心,她待你的心像金子一般赤诚,往后你也要好生待她,明白吗?”
“儿臣明白,多谢母后。”常佺说着,便退了出去。
正好梁如瀚走来,看到诸葛忆荪在铜镜前犯愁,便轻轻拿起梳子,为诸葛忆荪篦头,温柔地说道,“想什么呢?这般出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