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潇开口幽幽地说道;“你们谈论的可是太芜郡守……卫子卿?”
站在门外的云潇脸上神情一改往常,与之前陪伴在无双身旁那个娇羞温柔的可人儿简直判若两人。她的脸上出现了三年来从未有过的表情,这让无双很是诧异,也很是不解。
云潇仿佛换了个人似的,就这么挺直着身子在门口僵硬地站着。严肃、怨恨、激动、惊恐、不安错综复杂的神情一股脑地都出现在了她的脸上,不知该用什么词语来形容。
片刻之后林探云先打破了尴尬,笑着道;“云潇姑娘先进来坐,方才我们的谈话可是有什么不妥之处?云潇姑娘不妨直说。”
听到林探云开了口,无双随后也反映了过来,起身走到云潇跟前挽着云潇的胳膊,将云潇带进了屋内,一齐坐下来后无双轻轻拍了拍云潇的手问道;“怎么了妹子?”
云潇缓了缓神意识到自己刚刚有些失礼,强挤出了一丝笑容,回应着拍了拍无双的手对着众人说道;“云潇失礼了,方才并不是有意偷听,只是寻着无双哥哥来到了此处,无意间听到屋内谈论到太芜郡守卫子卿有些激动,这才……”
侧卧在床榻上的林探云笑着摆摆手道;“不碍事不碍事,姑娘不必放在心上,只是我们方才说到的卫子卿,姑娘莫不是认识?”林探云倒是大度,并没有怪罪云潇的失礼,婉转地将自己的好奇地问了出来。
“对呀对呀,你认识他?还是有什么渊源?”无双倒是直接,他想着云潇跟自己同吃同住了三载,也没听说过她有什么故交,或是有什么亲戚还在世的。只是她有大仇未报,还没为自家已故之人沉冤昭雪,想到这里无双一拍脑门,咂嘴“嘶”了一声。难道这个太芜郡守卫子卿便是云潇的大仇人?是害得她家破人亡被,卖到官楼里的罪魁祸首?无双皱了皱眉头,小心地询问着云潇道;“莫不是害得你家破人亡的仇人就是……”
无双话还没说完云潇的眼圈里突然开始泛起了泪花,一双明眸微微打着颤地看向了无双,随后重重地点了点头。一两颗如豆子大小般的泪珠瞬间滑落,径直落在了无双的手背之上。
无双瞧着云潇一副梨花带雨的模样很是心疼,云潇的泪珠跌落在他的手背上,本是没有什么重量的一两滴水珠,但此刻他却觉得这泪珠,更像是根根银针,狠狠扎进了他的心里,扎得他心头直冒鲜血,疼得他直嘴上直叹粗气。
“我一定把这个大恶人抓到你面前,让你亲手杀了他,报了血海深仇!”无双面对着云潇咬着牙关,愤恨地说着。无双一边说一边挥起了拳头,直接砸向了身旁的桌子上,直震得桌面到桌腿,一道裂缝贯穿了上下。
苏眉将这些看在眼里没有说话,转头看向了一旁的林探云,她看着自己师傅身上的一道道伤口,心里极为不是滋味,皱着眉头伸出了纤细地手指,轻轻地抚上了林探云包着纱布的伤口,道;“师傅,他竟敢如此伤你,我亦会为你报仇!定饶不了他!”
林探云听了苏眉这话脸上露出了一丝欣慰的笑,但还是拍了拍苏眉的手道;“你有这份心我就知足了,但万不可去找卫子卿寻仇,听话乖乖呆在阁里,这些糟心的事还是我自己去做就好了,人情是我欠的,自然是由我来还,你莫要掺和。”
“可是……”苏眉刚要说什么,却被林探云一个眼神给打断了。她明白师傅的脾气,自小只要师傅一朝她瞪眼,她就老老实实的不敢再说什么,也不敢再做什么,因为她知道只要师傅一瞪眼,这件事便定了,任她怎么说怎么闹,也不会改变师傅的决定,反而她越是乱说乱闹,越是坚定了师傅的决定,最终只会适得其反。所以每当林探云一瞪眼,苏眉便不会也不敢再多说什么,只能乖乖顺着师傅的意思,任着师傅去决断。
无双用力抓了抓云潇的小手,回头对着林探云说道;“这卫子卿当年害得云潇家破人亡,如今又差点让阁主失了性命,当真是罪大恶极。不知当时阁主到底是因何受了伤,又是为那个什么通晓庄办的什么事,可否将前因后果一一告知,我也好提前做个打算,日后好去找他寻仇。”
林探云沉默良久,看了一眼苏眉又看了一眼无双和云潇二人,长长地叹了口气,随后开口说道;“也罢,我就将这事与你说道说道。”
“多年以前,我欠了通晓庄一个人情,答应日后会为通晓庄办一件事,不论多难只要不违反侠义之道,定会全力以赴。说来通晓庄也是没有违背约定,那日的密函中所托之事,也当真没有违背侠义之道。他们只是让我将一封血书,放到太芜郡守卫子卿的床榻之上,如此而已。”
“血书?”无双好奇,脱口而出,打断了林探云。
“嗯!”林探云顿了顿,接着说道;“这事其实并不难,只要我把那封血书放进卫子卿的屋内即可,要怪就怪我太好奇了,当时我将那血书放在床榻上的时候本可以转身离去,可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所以我私自打开了那封血书,想要看看上面究竟写了什么。但只当我打开之后看了一眼,便惊得我下巴都要掉下来了。那上面用鲜血写着的,不是什么申冤诉苦的状纸,而是数百个鲜红的人名!”林探云说到这里的时候停了下来,皱起了眉头,闭上了眼睛沉默了好一阵子。
云潇见林探云许久不说话,心里急切得很,忍不住追问;“是人名又如何,与那卫子卿又有何关系?”
林探云听了云潇的催促却也不急不忙,仍旧闭着眼睛似乎是想要平静平静心绪。好一阵子之后,待到林探云再度睁开眼睛的时候,他的眸子周遭突然泛起了一圈,不太容易察觉的泪花,那泪花只是短暂地出现过,并未停留太久,没有引起另外三人的注意。
“咳咳。”林探云咳嗽了两声,伸手捋了一把脸庞,缓了缓后面朝着三人说道;“那血书上的人名,大多我是不认得的,但为数不多认识的几个名字,却又都巧合得很。他们或早或晚因为不同的意外,又或者是什么朝政纷争,什么家族仇怨的,全部都死于非命了。现在想来通晓庄让我送这封血书,用意实非同一般呐!”林探云说罢摇了摇头,开始怀念起那几个血书上写着的名字,那几个故去多年的老友了。
“那封血书上可有云姓之人的名字,就是云彩的云!”云潇流着眼泪哽咽地询问着林探云,任凭眼泪随意滑落,她也不去擦也不去抹。云潇的不管不顾无双在一旁看在眼里,疼在心里,他一把将云潇搂在怀里,用宽大的手掌轻拍着云潇瘦弱的后背,一拍着一边嘴里安抚着云潇。
林探云将要回应云潇的询问,抬头却对上了无双的眼神,看着无双眉头紧锁嘴唇紧闭,眼睛里还透露了一丝难过,林探云刹那间会意,知道无双不愿云潇再听到什么残忍的细节,所以他也没有再详细说出什么。只是简单地“嗯”了一声,便不再说话了。其实那封血书上岂止是有云姓人……不夸张地说至少一半,统统姓云!
“我当时看完血书还没反应过来,没有想到这么多,只是心生奇怪。不过,正当我百思不得其解,欲要将血书折好放过去的时候,一道暗镖突然向我袭来。好在我比较警惕听到了暗镖划过空中发出的异响,费了大力的回身躲过要害,让这暗镖仅仅只是擦破了皮,本想着事情有变不宜久留,放下血书刚要动身却没想到发出暗镖之人,竟然还将这暗镖上喂了毒。我强压着毒性终于逃了出来,但却在会探云阁的半路上失去了意识。”
“我就说嘛!以师傅的身手来说,要不是中了毒,世上还真没几个人能伤得了他的!”苏眉在一旁尽力地维护着她的师傅,嘴上一边说着,眼睛里还一边盯着林探云的伤口,直皱着眉头一副心疼关切的样子。
无双怀里的云潇停止了哭泣,从无双怀里钻了出来,她一边用小手抹着眼泪,一边冲着无双说道;“无双哥哥……帮我……一起报仇好不好。”
“傻丫头三年前我就答应你了,而且我也说过了,一定会做到的!”无双抿了抿嘴对着云潇说道。
这会儿无双并不是因为云潇在掉眼泪而哄云潇开心,而是无双真心觉得,自己都答应帮云潇报仇三年了,结果还是迟迟没有动静。三年后又让云潇在自己面前如此的无助,又再重提了三年前他们二人之间的约定,还露出如此让人心疼的模样。此刻的无双从内心底开始不断地涌出自责的情绪。
他知道这个时候没办法多说什么,反而说得越多,越容易让云潇崩溃,很显然他断不会这么做。
“阁主,路怎么走?”无双站起身来朝林探云拱了拱手,黑着脸问道。
“此去向东,车马十日,后院有。”林探云同样一脸严肃地回应着无双。
无双听后拉着云潇便要直接赶赴太芜郡,势要活捉卫子卿给云潇报仇雪恨。但刚刚站起身来还没迈步出门,却听见身后的林探云张了嘴。
“这事算我一个!你们先行,我随后就到……”
四方山上黑龙寨内站着一位一袭白衣的俊朗少年和一名身着青衫的清丽少女,在他二人的四周全是横七竖八的尸体,四周墙壁上尽是斑驳的血点,但两人身上却是一尘不染。
坐在正屋高凳上的虬髯汉子没了往日的威风,全身颤抖得坐在凳子上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一切。明明才片刻的功夫,怎么寨子里壮实的兄弟们,现在全都躺在了地上咽了气。
“二位好汉,二位英雄,饶了我吧,要钱?要地?要什么我都给你们。求求你们饶了我吧。”虬髯汉子说着从椅子上跪倒在地连地续磕着响头。
“紫血灵龟在那?”张予白不屑地看着地上的汉子说到。
“啊?龟?什么龟?我这没养龟啊?”虬髯汉子抬起头一脸茫然地说道。他回想了一遍,实在想不起来寨子里什么时候养了乌龟王八什么的,就算出去劫道,也不抢这东西啊,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翊遥开口;“前几日你们不是抢了一个车队?东西呢?”
虬髯汉子一拍脑门伸手指了指后屋;“抢来的金银珠宝都在那儿了,二位英雄随便拿,随便拿。”就在虬髯汉子说完后,后屋立即闪过一道黑影,不过这黑影速度着实有些快,切未发出任何声响,寻常人根本觉察不到。
张予白听闻虬髯汉子的话后抢先一步冲进了后屋,翊遥看了一眼地上的汉子提剑一挥,而后快步走向了后屋。片刻后虬髯汉子的人头应声落地,鲜血迅速流淌出来向四周蔓延,染红了大片地板。
先一步进到后屋的张予白一拳砸在山匪抢来的棺材上,咒骂一声;“娘的,有人抢先一步!”
后跟进屋的翊遥看到几口棺材一一被打开,所有金银全未丢失,仅仅是一堆金银中留了一个方形空档,想来必然是原本放置紫血灵龟宝盒的位置。翊遥只瞅了一眼,便突然惊觉方才似乎有道黑影略过后屋,只不过当时以为自己眼花,想着这般速度不应是人能做到的便没有理会。反应过来的翊遥没有理会张予白,径直走出了黑龙寨后看了看四周,起身一个箭步向面前的方向追去。
张予白骂得起劲儿,转脸却瞧见翊遥追出寨子,他自是不甘心落下。随后伸手连连射出石子将蜡烛一一击落,引着了屋内的火后也连忙跑出寨子追赶翊遥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