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站着的这些人,不管他们平日里在高官显要面前有多人五人六,但是在崇祯皇帝的眼里,那都是奴仆。哪怕后世已经没有奴仆的概念,可还有一份崇祯皇帝的记忆在,看待这些宦官,有他们的历史表现在,那也是如同看狗一般。
时间对崇祯皇帝来说,是非常宝贵的,他也不会同这些宦官客套,直接便开门见山,冷冷地说道:“国家多事之秋,本待共患难,以渡时艰。但是,朕得太祖皇帝于梦中提点,有人却负朕恩,只顾私利。国难当头,更是想着换个主子一样保荣华富贵……”
他这些话一说出口,就奠定了这场会的基调。让王之心、骆养性等人顿时一惊,感觉有些不妙。
“朕愿意给一个机会,把贪赃枉法,收受贿赂等不法收入,自己交出来,朕便过往不咎。”崇祯皇帝说到这里,看了王承恩一眼道,“数十个数,过期不候!”
“奴婢遵旨!”王承恩听了,立刻大声领旨,然后看向殿前这些宫女内侍,尖声报数起来,“一,二,三……”
他这报数,不算快,也不算慢。每一声数报出去,犹如一面重锤,狠狠地敲在不少人的心中,敲得他们阴晴不定。
但是,王之心等人,心中却是很淡定,他甚至盯着王承恩,似乎期待和王承恩的目光相遇。
这次看来又是料错了,皇帝不是要南迁,还是想要银子!
不是逼捐,而是以贪腐为名来索要银子,这不是脑子不好使了么?谁会主动拿出银子,承认自己贪腐了?
皇帝这借口,怕是王承恩这小人上了谗言,这脑子是真有屎啊!
如今这世道,何人不贪?何人不腐?你王承恩就没拿不该拿的银子么?事情真得捅出来,宫里宫外,满朝文武,皆该下狱!
不对,按照太祖皇帝所定之律法,该是都要剥皮充草!
这时候的王之心,甚至已经后悔自己之前白白拿出了那么多的银子,该不会因此激发了皇帝的贪欲吧?
“……六,七,八……”
王承恩这狗贼还在大声报数,但是王之心和骆养性等人互相看了一眼,却压根没有自首的意思!他们倒想看看,这个事情最后又会怎么收场?
真是一场闹剧!
“……九,十!”王承恩报完十个数,便向崇祯皇帝躬身缴旨。
崇祯皇帝冷眼看着下面,没有人承认,这事一点都不稀奇。
于是,他便转头看向司礼监掌印太监兼东厂提督王之心,冷声喝问道:“你可有什么想和朕说的么?”
王之心早已料到皇帝会点名他,当即闻声跪倒在地,一脸诚恳地回奏道:“奴婢对万岁爷忠心耿耿,天地可鉴,绝无半点私心。昨日拿出银子,皆是靠万岁爷赏赐以及奴婢名下商铺所赚而已。奴婢急万岁爷所急,把所有银钱都掏出来了。”
好家伙,听他这答复,那是真的忠心耿耿!
崇祯皇帝并不马上表态,而是转头看向骆养性,不冷不热地喝问道:“你可有什么要说的?”
骆养性听了,立刻单膝跪地,昂首挺胸,大声回奏道:“末将也绝无贪赃枉法,更无半点私心。陛下要是需要银钱,末将便立刻回去凑钱,只要给末将一两日时间,总能凑出一笔银子的。”
言外之意,钱是没多少,但是会回去卖家当,绝不会皱眉,同样急皇帝之所急。
崇祯皇帝听了,又看向御马监掌印太监王德化道:“你呢?”
王德化见自己被问到,跪下回奏道:“奴婢替陛下看着御马监,费尽心思才练出了勇卫营,可绝无半点有负陛下之托,天地可鉴啊!”
言外之意,他是身无分文,一心为公的那种,有事实证明。
光是听他们说话,那可都是忠心耿耿之辈,堪比岳飞了!
其他衙门的掌印太监看到宫里最有权势的都是如此回答,他们自然也做好了准备,就等皇帝问话了。
结果,崇祯皇帝没理其他人,就盯着已经回答的三个人道:“欺瞒朕,那便是欺君之罪,不用朕强调的吧?”
欺君之罪这种罪名,是属于可大可小,就看皇帝有多计较了。
但是,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一旦落实欺君之罪,那绝对不会有好日子过的。哪怕这一次皇帝没有追究,但始终会有一根刺在心里,以后每次做事,都会想着这人有没有在骗皇帝!
王之心等人听到这话,毫不犹豫地回奏道:“奴婢(末将)绝不敢欺君!”
他们心里很明白,就算这个时候反悔承认欺君,那也已经是欺君了!
欺君这个事情,谁不在做?只是没有摆在明面上,也不能摆在明面上!
不过他们在回答的时候,心中也终于不安起来。皇帝这两天的反常,始终出乎他们的意料。事情不能在他们的掌控中,心中没底!
只听崇祯皇帝的声音忽然冷了一分,当即喝道:“传旨午门,着刘岱,魏师贞,许达允领兵查抄王之心所有家宅,清点财物;贺珍,高锂,李国禄查抄王德化所有家宅,清点财物;贺赞,方履泰,李若圭查抄骆养性所有家宅,清点财物。”
一听这话,王之心等三人顿时措手不及,大惊失色。
他们原本以为嘴皮子来往,结果皇帝却直接掀桌动刀子,哪有皇帝是这样不讲道理的?
要是真这么查抄,一旦结果出来,就真是欺君之罪了!
于是,王之心立刻以头伏地,大声奏道:“奴婢不知道犯了什么错,以至于要遭这抄家大罪!”
骆养性和王德化也同样如此,声泪俱下,向崇祯皇帝奏对。
“末将不服!末将对陛下忠心耿耿,却遭如此对待,天下人何以看陛下?”
“奴婢何罪,为陛下筹办出了精锐之军,却落得如此下场,军中兄弟怕是不服啊!”
他们在说话间,偷偷眼神示意他们的干儿子干孙子之类。
于是,次他们一等权势的太监、少监之类,也纷纷跟着跪倒在地,为他们的干爹、祖宗叫屈。
一时之间,乾清宫前,哭喊委屈声,顿时响成了一片,似乎天塌下来了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