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太后这般回答:“皇帝是九五之尊,好与不好该由皇帝你自己判断。”
元贞帝眼底划过一抹失望,很快又被嘲讽代替。
是啊,母后何时对他满意过。
他永远都比不过一个生命永远定格在幼时的死人!
思及此处,他立即换了话题:“小九不能娶陆家嫡女,母后以为呢?”
太后默了片刻,随即道:“且先观望吧。”
元贞帝立即反驳:“母后,太子没了秦丰业,若是让小九娶了陆家嫡女,只怕平衡会被打破。”
太后含笑:“依韦贵妃的性子,不是陆家姑娘,就是镇南侯家的姑娘,除非你废了韦贵妃,否则她一定不会歇了这份心思。”
“与其让她东挑西拣,最后惹得臣子不高兴,倒不如让她先盯着陆家姑娘,我们静观其变就是了。”
元贞帝有些不赞同,万一小九和那陆家姑娘日久生情,到了非成亲不可的地步,怎么办?
但眼下他也不好多说,因为太后已经十分疲倦了,仿佛随时都会倒下。
他见状,立即行礼:“母后,请您先去休息吧,”
太后伸出手,梅公公立即搀扶着她离开。
在太后离开后,元贞帝一拳砸在桌子上:“就差一点,只差一点!”
不甘过后,是无可奈何。
无可奈何后,又是恼怒。
但凡令宜不是这么没用,也不至于是这个结果!
这个令宜,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于是乎,他的脑海中不由自主闪过东极真人的卦象。
果真有小人害朕!诸事不顺!
但他此刻还没有把令宜公主和卦象联系起来。
最后,他愤怒地朝外边吼:“传李美人!”
不一会儿,蒹葭便被请来了。
元贞帝垂着脑袋,一言不发。
蒹葭美目流转,微微福礼后,她走到元贞帝身边,伸手把元贞帝拥入怀中。
她轻轻拍着元贞帝的后背,犹如哄小儿:“泓郎,蒹葭在。”
元贞帝忽然搂紧蒹葭的腰:“蒹葭,朕好累。”
蒹葭柔声细语:“不管发生何事,臣妾都在陛下身边。”
元贞帝猛地吸着,好像在汲取蒹葭身上的温暖。
然而蒹葭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问,仿佛置身事外。
“臣妾在,臣妾就在陛下身边……”
这般温柔且善解人意的蒹葭,简直让元贞帝爱怜得不行。
元贞帝根本不会想到,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有着蒹葭的一大笔功劳。
其实整件事情和太后说的大差不差,无非白明微故意激怒令宜公主一事未被提及。
虽然从头到尾,都是白明微布下的一个局。
但是其中有两个意料之外的助力——陆昀华决定陈述事实,没有偏袒和包庇令宜公主;以及令宜公主乔装打扮偷偷溜出宫。
前者是陆昀华的选择,后者则是蒹葭的手笔。
是蒹葭安排在令宜公主身边的钉子,让令宜公主觉得丑陋容貌被人看到后一切都完了。
以此刺激令宜公主发狂,疯了似的也要杀了白琇莹,为此不惜再度出宫。
太后向来不怎么干涉这些事情,为了朝局的安定,多数情况下她都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而正是这两道助力,使得太后清楚地知晓,令宜公主无可救药,令太后无法在坐视不管,这才有了秦丰业被拉下这个意外之喜。
否则少不了一番纠缠,才能达到针对令宜公主的目的。
每每想到秦丰业被抬出宫,蒹葭便觉得快意。
好似满身的毛孔,都情不自禁张开,一呼一吸都充斥着快感。
可她知道,秦丰业不死,事情就没有结束。
所以她并未得意忘形,继续哄着令她作呕的老男人。
思及此处,蒹葭吟唱起小曲儿:
“黄鸟黄鸟,无集于榖,无啄我粟。此邦之人,不我肯谷。言旋言归,复我邦族。”
“黄鸟黄鸟,无集于桑,无啄我粱。此邦之人,不可与明。言旋言归,复我诸兄。”
“黄鸟黄鸟,无集于栩,无啄我黍。此邦之人,不可与处。言旋言归,复我诸父。”
这时候唱起思乡曲,多么不应景。
可她真的想念惨死的家人亲族,以至于她情不自禁就唱起来。
然而元贞帝却没有因此责怪,反而觉得这样的曲子,唱入了心底。
好似他也思念着,藏在内心深处的某处“故乡”。
是潜龙府邸吧……
那时兄长未逝去,他也是个有人疼的孩子。
……
惊华殿。
缠着纱布的刘尧坐在韦贵妃身边。
韦贵妃哈哈大笑,快意至极:“太子和秦丰业没有入宫前,本宫就知道他们败局已定!因为此事李美人也掺和进来。”
“陛下当初如此宠爱本宫时,也是事事依从,李美人出手,加上令宜本身就自寻死路,任他们再厉害,也掀不起浪花儿!”
字里行间,都是得意。
却未曾关心刘尧半句。
刘尧却是一言不发。
他似乎没有多高兴。
韦贵妃见状,敛住了笑容,颇为不悦地开口:“尧儿,你这是在做什么?为何这般扫兴?”
刘尧漫不经心地敷衍:“儿臣没有,母妃多心了。”
韦贵妃冷笑一声:“怕是在想着那白琇莹吧?怎么?你害怕白琇莹死了不成?”
刘尧没有回应。
韦贵妃继续絮絮叨叨:“本宫早就说过,那白琇莹是个祸害,你瞧你的脑袋,都被打成什么样了!要不是为了她,你能受这皮肉之苦?”
刘尧淡声道:“母妃多虑了,那种情况下,无论是谁儿臣都会出手。”
韦贵妃忽然又笑了起来。
她挥退殿内的宫人,别有深意地开口:“你是本宫的儿子,你想什么怎么能瞒得过本宫?”
“此事你也有参与了吧,否则你怎会好巧不巧去陆府,又怎会带了那么一群人。”
“适才本宫可听说,太后的人才到那些个公子哥的面前,他们便都竹筒倒豆子地说了。”
“要不是你精挑细选出这些个一无是处的废物,一起带入陆府,也不能让太后很快就下定决心,处理令宜公主的事情。”
“还有巡城御史司的值班队伍,也太及时了,早不来晚不来,令宜快要打到白琇莹和沈婉吟的时候正好出现。”
刘尧没有反驳,权当是默认了。
原本他还只是观望,但当令宜公主做出当街泼粪的举动,他便知晓令宜怕是不会善罢甘休。
于是他约了几个以往结交的纨绔,谎称去找陆云枫。
这些纨绔正事不干,平日最怕担责。
太后的人问到跟前,他们哪里还有时间去考虑什么阵营位置,满脑子都是自己的处境。
为了不担责,干脆说了实话。
而他们的言词,又和陆昀华的相辅相成,太后再精明,也不能在真相里挑出错,自然会相信。
至于巡城御史司的人马,也是他着意安排。
令宜乔装打扮出宫,他早有发现,但没有声张。
所以韦贵妃所言,一字不差。
见刘尧半天憋不出句话,韦贵妃直言:“下去吧,免得本宫一看到你就心烦。”
刘尧半点都没有犹豫,立即起身行礼:“儿子告退。”
韦贵妃气不打一处来,立即吩咐走进来的宫人:“看好越王,他要是去见白府那小蹄子,就来告诉本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