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鸾的狐耳挺立,眯着眸子比对一番,是觉着林不玄这话有假,但那画上留的白要装下妖尊有点儿勉强的样子,或许是没说谎?
她懒得深究,叹了口气,摇着耳朵说:“若你将这些哄女人的功底全用在修道上,如今起码也能摸天钟的边边了吧?”
林不玄叼着画笔,总觉得这画上还有不足,他一面思索,一面道:
“人各有志,也不是人人都得想着修道的,要我说这修行路苦闷漫长,远不如我这样才好嘞…”
“况且…若我真一心修道,那如今也不能和轻鸾你在这涂山对话了吧?估计还没出寒山就被你打个什么秘法给夺舍去了?”
“什么奇峰山峦,什么秋月华星,什么细雪薄雨都看不着喽…”
林不玄抬起眸子,飘零的雪花落在砚台上,缓缓结起一朵墨色冰花,他笑道:
“我想,缘分大概就是这样的东西啊,师尊。”
轻鸾稍作沉吟,而后也微微颔首,说:“我以为你不信这种东西的…”
林不玄偷偷摸摸在画卷上众妖旁画了只不怎起眼的正蜷着尾巴打盹的小狐狸才满意地收起画卷,边收边答道:
“我也不是一腔热血就能喊‘我命由我不由天’的,因果有什么可信不可信的?”
他瞟了站在雪里本能抖的小狐狸,又是问:“那师尊,我们这就直接出涂山去昆仑了?”
轻鸾抬起眸子,墨色瞳仁中的微光与林不玄目光相撞,她踌躇片刻,叹了口气:
“我知道你舍不得,既然你想多留一会儿看看这涂山景色,也是喽…”
“你在大离弹弹琴弦,写写小册子,画画本子,也没怎么见过这世间该有的样子,要说玄幻里的打boss换地图你还真没接触过,绝大部分都被你嘴炮给治了,剩下能打的也都让你家娘子们给解决地一干二净了。”
“唯一的小boss还是你自己头铁去找的,打的时候可能还热血沸腾些,打完疼得磕好几天丹药,要我我换做你那也确实不会对修道起什么兴趣了,那就随你。”
“涂山事了归事了,这狐妖的高层知道你有身份,其他的还不晓得,爱怎么去玩怎么去玩。”
“这儿又不是大离,大离是世人皆知你是国师大人,又是收编各路舆论,如今恐怕都能当圣人级别了,至于什么榜不榜的,什么美色不美色的,霸占完了也没人敢说你一句坏话的…”
“而在这涂山,你要玩那那小册子常有的什么扮猪吃老虎,什么欺负欺负纨绔子弟和他的整个家族都可以,要自己当个强抢民女的反派也没问题,反正你如今算得上是降维打击。”
“实在不行搬出妖尊来一把‘参见龙王’的,那大狐狸定是很高兴满涂山给你擦屁股,说不好还自顾自想作是心意丹在使唤不一定。”
“总归…天钟又不会跑,这涂山也能追回本尊些许记忆来,此外…也能查查那妖尊究竟是真一无所知还是装的。”
“人各有志,仙各有道,有人的道是无欲无求,有人的道是皆为己念,有人的道是行善积德,总没有人坐在地上死打坐成仙的,你想多看看,那也是好的。”
小狐狸连珠炮似的把自己早已融会贯通的不属于这世间的词汇报出来,而后又眨巴眨巴眼睛,认真道:
“但…你若决定去昆仑,便不可再生乱,好好练练剑吧,你的剑…我觉得有几分熟悉,算了,我先打个盹去。”
轻鸾才说完,打了个哈欠,林不玄就见她的身影如泡影般消散。
林不玄欲言又止,好吧,也不算欲言又止,自己还没开口问呢,小狐狸就报了一长串菜名然后就跑路了。
他抬头望雪,此时庭院里还在飘零,雪掩过纷乱的脚印,已显出几分孤寂来,林不玄缓缓呼出口白气,搓了搓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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妖尊似乎真去理事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刻意躲着。
林不玄想临行前rua两下狐耳狐尾的,却是没找见那只白毛大狐狸,他只好把画转交给了顾钦。
既是告别也是顺道拜托人家传个消息出去涂山停止戒严,人修也可入内,显得自己没那么古怪些,他才牵回自己的白马重新行路。
此地才算个小插曲,还是站着看这狐妖的戏,自己连动手都没怎么动。
才要见见青丘嘞,林不玄的身影在徐徐的雪里摇曳,一柄竹骨伞更衬出几分气节。
林不玄骑着马的身影彻底消失在原野之外,妖尊大人才是双手搭着顾钦的肩小心翼翼探出脑袋来,素白的狐耳挺得比剑还硬,她轻声问:
“他走了?可有提过本尊?”
顾钦面色稍红,边是将手边的画卷递给她,边是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道:
“林大人说…还想摸尊座您的狐耳和尾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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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不玄骑马行了挺久,越过数座城池和雪峰平原,才能见狐妖稀少些的地盘。
轻鸾似乎真去打盹了,一路无话。
林不玄闲得发慌,本来是打算碰碰运气,跟那帮子穿越过来的主角一样荒郊野外遇见个什么洞窟山崖陷阱的,里头藏着的都是什么上古传承,或者骑着马到处转转突然有人呼救,救下来发现是什么远古神魂化身之类的。
结果他骑着马行半天一点声响都没,眼前只有白茫茫一片雪,若旁人看来孤身在雪中骑着一匹白马那是极具仙气的修士,但林不玄自己是没有一点儿神往,只觉得累眼睛。
他干脆坐在马背上悠然自得拿册子写东西,修仙界的马似乎都通了灵性,坐下的马行的极稳。
也正是此时,他座下的白马忽然猛然急停,一声惊惧的嘶鸣。
林不玄下意识抬头,天际间云端之上,忽然直挺挺落下一柄剑来,离自己不过几丈远,剑身侧卷云附电,才落地,一声沉闷厚重的轰鸣,惊起漫天雪色。
风雪散去,林不玄才能看清那柄剑旁的来人,是一位女修,她剑眉星目,也不知是不是风雪的缘故,看不太通透,腰间系着一枚玉牌。
林不玄半想得起半想不起,只能猜着问:“柳半烟?!”
她缓缓提起剑来,直指林不玄,面色无变,道:
“你与本仙宫所行之道相悖,当斩。”
她又顿了顿,接着道:“不过,我也不会欺凌你,以剑论剑,若你赢了,本仙绝不会再干涉师妹思绪。”
“若你输了…”
她话语一顿,没有后话,长剑如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