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几个乐伎甜笑着向四周福身一礼后,便将手中拿着的通告贴在了那白桦木的巨板上,赵阳明好奇之下也凑近身子看去。
赵阳明凑近身子看去时,却见那巨板上贴着的是两张红底黑字的布告,左面一张上写着的是河东教坊司秉呈太乐署“与民同欢”的上谕,从即日起组织成立河东教坊局,这个新兴机构负责的就是将以往只有达官贵人才能享受的官乐歌舞向民间推广。其具体操作形式就是搭建长期而固定的演舞台,士庶百姓掏钱购买门牌往观。具体的观舞门牌价格依坐次不同由贵到贱任人自选。第一等的包厢价格高达十余贯,而位置靠后的最低等散坐不过要价十文。
“啧啧,十五贯钱一张门牌,还真是贵的没边儿了”,赵阳明正自看那布告时,身边一个看热闹老汉的惊叹声传来道:“有这十五贯钱,就是到花坊叫小玲珑唱曲怕是也够了!”
老汉的这句话引来周围附和声一片的同时,也有人面露不屑的反驳道:“小玲珑算个甚?你看这曲目单上她也就只能排在第十一,这前边的可都是京城太乐署来的人,太乐署!这可是主管宫廷歌舞的地方,这些人平日都是给陛下娘娘们演舞的,就是各位王爷想请动他们怕也不容易!人家出场那是啥价钱?请一个还如此,何况这次一起来了十多个?花十几贯钱看这样的歌舞还贵?”,这反驳者脸上的表情已满是讥诮了,“此次若非沾了观风使大人的光,这些个歌舞国手谅你一辈子也看不着,再说,不还有十个大子儿的票!平均一个大子儿就买一个国手唱舞,这样便宜的事儿漫天下那里找去?”。
这反驳者最后的这句话引来众人欢笑一片,口中纷纷道有理,十个大子儿到花坊连叫盏茶水都不够,更别提能听十个国手歌舞演唱了!一时间又有人乱纷纷的说那跳剑舞的九娘乃是开元间公孙大娘的嫡传弟子,皇帝陛下都亲自点名赞过的云云,惹来旁边一片啧啧缩舌声的同时,也乱纷纷的都说无论如何要买下张门牌,看看陛下金口称赞的乐工到底是个什么模样。
赵阳明边听着这些闲话,边随意浏览旁边那纸布告,见上面张贴的果然是不同位次的不同价格,看着眼前的这一切,这个扬州大贾实在不能不佩服唐离的心思。
“唐光,去,把那云片糕也买些过来”,手捧着一大把吃食的唐离带着蝈蝈走了过来,将要到赵阳明身边时,看见不远处有人叫卖云片糕,乃转身对唐光说道。
唐光自挤开人群去了,唐离走到赵阳明身边,将手中的零碎吃食递给后边的蝈蝈后,因笑着说道:“刚去买了几件小零物,转身就不见了阳明兄,原来是跑到这地方看热闹了。”
“糖饼,云片糕!”,见蝈蝈怀中抱着的这些吃物,赵阳明嘿然一乐道:“没看出来,别情还好这一口儿”。
“那儿是我好吃这个,本是为看歌舞时准备的零裹儿”,唐离刚笑着回了一句,就被赵阳明牵着向外边走去。
几人不耐外边的吵闹重又回了马车,刚刚坐定,赵阳明就正色对唐离道:“别情,这演舞之事是你一手操办的。”
正剥着糖炒栗子的唐离诧异抬头道:“不错,怎么了?”。
“我就知道是你”,赵阳明伸着指头点了点唐离后正色道:“看别情的意思,这演舞台之事只怕也是要象别情楼一样在各地铺开吧?”。
“阳明兄所言不差!”。
“那就好”,赵阳明搓了搓手后,微微前倾了身子紧盯住唐离道:“既然如此,某倒有心在其中投上些银钱,别情当不会拒绝吧?”。
“投钱?”。
“正是!既然是别情之事,某没有不支持的道理”,赵阳明手拿着一枚栗子含笑说道。看了刚才那一幕后,虽然对此事了解的依然不深,但身为商贾的他已敏感的发现了其中蕴藏的巨大利润。其时民间富庶,但可供百姓们娱乐的东西太少。演舞台的出现正是填补这一空白,更何况这其中还有国手助阵。即便不算这些,赵阳明对唐离也有足够的信心。不算别的,就凭着他的身份,所做的事情也断然亏不了,自己插上一脚投上钱去,还愁会少了将来的红利?
有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唐离自然明白了赵阳明的意思,他将手中剥好的栗子递给身边的蝈蝈后,轻轻拍了拍手后抬头道:“赵兄好意心领了,只是这演舞台推广一事乃是由太乐署承办,乃是官家事务,又是刚刚起步,目前看来并不是赵兄注入银钱的好时机,改日若机会成熟,又怎么会忘了赵兄?”,言至此处,唐离因又一笑道:“再则,比之此事,眼下新罗参才是赵兄该多用心力的地方,毕竟是贪多嚼不烂吗!阳明兄以为如何?”。
刚才这番话赵阳明说来也有几分试探之意,更多的是要表明自己利益共享的态度,此时话已说明,目的也就算达到了。再听唐离如此言语,他这人精里的人物随即打了个哈哈转口到别事上去了。
几人在车中坐不一会儿,就见帷幕开处有几个青衣下人搬了桌子出来开始售卖门牌,他们这一动势,原本在外看热闹的观者当即涌上,多是掏出十枚大子儿想看看热闹,一时间整个帷幕外喧闹拥挤的不堪。
看着眼前的热闹,唐离微笑中带着欣然之色,又过了约两柱香工夫后,轩车启行向帷幕一侧的小门行去。
这道小门本是为那些包坐儿的客人准备,赵阳明随着唐离进去,就见帷幕内视野最好的一段儿被锦缎分隔成许多小阁子,里面茶点果子及侍侯的下人等等一样不缺。此时,这些小阁子中已经三三两两的坐上了人。
他们这一路行来,不断有阁子中的人上前招呼见礼,唐离含笑而答的同时,不忘将这些河东道的头面人物一一向赵阳明介绍,花费了偌大的功夫,几人才总算进了正中的那间阁子。
“这地方倒是个谈生意的好所在”,进了阁子坐定,赵阳明端起茶水大饮了一口后笑道:“以前虽然也都传言说河东别情楼乃是状元公你的产业,但总还有人不信。这次可真是坐实了,就凭今日这一亮相,别情楼以后的生意可就是更好做了”。
见赵阳明说的好笑,一边坐着的蝈蝈笑道:“赵老板,你还真是什么时候都不忘了生意,难怪如此年纪的就成就了如此大的产业”。
有唐光等几名护卫守着阁子门,进来打扰的人就少,三人品茶吃着果子,边闲谈边见着外边的散坐渐渐坐满,不多久之后就听一声锣响,却是今天的演舞正式开始了。
“主持人”自然还是兰心,往日看来挺温柔含蓄的姑娘此时在台上落落大方,一番开场话说的滴水不漏,新奇的形式加上她这等表现,虽然还不曾开演,已引来喝彩声一片。
“她也是教坊司的,不错,不错,别情你当初还是藏了私,要不怎么不把她也分发下来调入别情楼?”,看来,赵阳明对兰心倒是欣赏的很。
知道这是句玩笑话,唐离笑笑也就没接口,此时台上已经开始表演歌舞,当头第一个出现的就是公孙大娘的嫡传弟子李九娘,这也是此次唐离出京时特意带来镇台子的大将。
公孙剑舞驰名天下,但真正见过的除了那些王公大臣,真正的百姓能有几个?是以李九娘这一曲刚柔兼济的《西河剑器》舞来,当真是“观者如山色沮丧”,一曲舞完,等李九娘早已谢过下台良久,帷幕中的喝彩声才漫天响起。许多人怪叫说道,只凭这一舞也足以顶回那十个大子儿的门牌钱了。
随后的节目也是个个精彩,歌舞与百戏搭配,结构紧凑而样式多变,加之表演的即便不是宫中教坊司来人,也是河东道当红的教坊歌舞伎,坐在阁子中的人也就罢了,对于那些散坐的观众来说,这些在上面表演的平日就是想见一个也千难万难,更何况是这些人同台演出?是以整个歌舞之间真是彩声不绝于耳,甚至多有人看的呆愣住回不过神儿来。
时间一个时辰的演舞似乎瞬间即过,兰心致谢过后良久,观者们仍恋恋不舍的不愿离去,走出去的路上也是口中议论赞叹个不停,更有人随即就停下脚来,对外边看热闹却没能进去的观者绘声绘色的夸耀起来,李九娘如何如何,贺小南又如何如何,说得人固然是眉飞色舞,听得人自然就满脸艳羡。
人群中的马车上,唐离掀帘见到外边的这一切,哈哈一笑对身边坐着的兰心道:“满堂彩的开门红,兰心你做得不错,如此以来我也就放心了,以后这些细务就由你料理就是,有了晋阳这么个经验,以后的推广就要容易的多了。”
此时的兰心面上浓妆未卸,跟车而回的她就此爬在车窗处看着外面喧闹的人群,心中的欢喜实在难以言表,让宫廷歌舞惠及百姓,自己今晚所做的一切正是先祖当年毕生追求的目标,虽然现在仅仅只是一个开始,但无疑是一个完美的开始,有了这样的起点,她有信心将之推广到大唐的每一个角落。到了那一天,她必定要将先祖在前隋耗尽一生心血而成的六十五卷《乐谱》重现人间。因着这份激动,看着窗外的心兰双眼发出璀璨的亮光,她热切的看着窗外的一切,以至于连回答唐离的话语时也没有转过头来。
蹄声得得,将赵阳明送到他在晋阳的下处后,一路直回驿站而去。
驿站正院处,唐离目送犹自兴奋不已的兰心远去后,乃转过身来拉起蝈蝈的手轻眨着眼睛坏笑道:“走,去我房里坐坐”。
“有了宝珠还不够!”,这句话脱口而出后,蝈蝈才意识到不对,随即低下头,脸就红了起来。
往日干练的蝈蝈一旦娇羞起来,这样子就分外的可爱,唐离左右看看见四下里无人,口中也不接话,顾自将她一把搂在怀中就亲了上去。
“这白天大日头的……”,蝈蝈欲待躲时那里还来得及,就连口中这句话也是只说到一半儿就被堵了回去,变做毫无意义的呓语。
此时的唐离就如同贪吃的孩子,任羞红脸庞的蝈蝈怎样推拒就是不愿松口,直等到远处的脚步声已是越来越近时,他才恋恋不舍的放开了怀中如鱼儿一般急促的蝈蝈。
喘着气的蝈蝈本待还要说上唐离几句,只是看到他脸上的坏笑,知道说也无益,又怕自己现在的模样被外人看见,遂嗔怪的狠狠瞅了唐离一眼后转身而去,此时的这一切还真有些此时无声胜有声的感觉。
朝着离去的蝈蝈哈哈大笑了几声,唐离这才迈步向内走去。内房中慵懒的靠在锦榻上的宝珠见少爷进来,忙着起身见礼。
“你现在身子不爽利,还守着这些虚礼干什么?”,承欢之后,福身间微微蹙着眉头的宝珠别有一番与往日不同的美态,唐离扶起她的同时顺手一带,坐在锦榻上时就已佳人在怀了。
“你这丫头身子可真重”,微屈的手指在宝珠的脸上柔柔的来回滑动,唐离看着怀中的佳人轻声问道:“还疼吗?”。
宝珠先是摇摇头,随后又点了点头,知道自己这动作古怪,环着唐离脖子的她用蚊蚁般的声音道:“只要不弯腰也就没什么。就是觉得身子乏的紧,没什么精神还老犯困”。
“你是新妇,过了今日也就该好了。我这儿也没多少事儿,觉着身子困躺下休息就是了”,说道这里,唐离覆上宝珠胸间的手缓缓的划着圈子,“这才多会儿的功夫,倒是它们似乎又长大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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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阳明与蝈蝈经过一天多的商议后,于第三日动身赶往扬州,演舞台之事由兰心操办着也尽可放心,而悟名和尚忙着建寺之事也少来驿站走动。说来个个都忙,唯有观风使唐大人没有固定的事情去做。每日里四下串着巡视,日子着实过的惬意。
只是这样轻松的好日子没能过得太久,十来天后,京城里快马驰来的一个黄门太监终结了观风使大人悠哉游哉的好生活。
虽然那太监一脸的疲乏之色,但见了唐离后还是没有半点耽搁,随即道:“有口谕,唐大人接旨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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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天不练手生,这话半点不假,这段时间更新不稳定,此时写来就少了感觉。真是对不起书友了。自前几天匆匆忙忙赶回家后,因着一些折磨人的事儿,心就总是定不下来,实在不是偷懒,只是世事总不能尽如人愿,偏在你最不愿意出事儿的时候横生出许多枝节来。以上说的这些不为解释,不更新就是我的错,这点没有半点含糊。只能算是一个说明吧!拉拉杂杂的事情总算快要结束了,从今天起我必定竭尽全力完成每日的更新。愿书友再次谅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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