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小民便安心了。”凌不语说道:“那马匹上有异味,小民与聂夫人、聂小姐及魏姑娘都有闻过,是辛辣之味,马匹正是因为此刺激才失控,而小民大胆推测为辣椒碱。”
“此物元昌国并不原产,偶有流入是通过市舶司主管的海外贸易流传而来,数量不多。”
端木崇着实被他吓了一大跳:“你竟知道辣椒碱?”
“小民知晓此事是知道元昌国曾试图引进辣椒但被拒绝,其后通过贸易方式购入辣椒,至今为止,元昌国仍未成功培育,小民以为是件憾事,才多有关注。”
端木崇手指拂过手指上的扳指,笑着说道:“不愧是有状元之材,所知甚多。”
“只是凑巧罢了。”凌不语品了品皇帝的话,略有所感。
一边的方公公现在看着也不太像公公,倒像个衣着光鲜、生活优越的老爷,听到这话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居然抿着嘴巴笑了笑。
魏妩觉得自己看透了什么,但也是一瞬间的事,来不及细想。
但她瞧着凌不语的神色,觉得状元郎应是已经参透。
聂正被凌不语的一番操作弄得也是尴尬,此时才尴尬道:“老臣糊涂,还请陛下恕罪。”
端木崇轻笑一声,阻止聂正起身:“爱卿何出此言,你这番装重伤,装得好极了。”
“当真……吗?”聂正觉得自己只是嘴巴上的功夫强,若真论脑子,他似乎拼不过凌不语,更拼不过皇帝陛下,为何好,好在哪里?
凌不语若刚才还只是疑惑的话,现在就彻底知道怎么回事,也是惊出一身冷汗。
若没有装成重伤,而是被他解救毫无无损,则是乱了计划,自己会失了圣心!
这粗大腿还没有抱牢,自己就要被甩开了。
“总之既然是装上了,那便装到底,索性在府上好好歇着,此事我们几人知晓便好,也误不了你一世英明。”端木崇大手一挥:“凌不语,我们换个地方说话。”
凌不语早料到有此一出,忙应声道:“是,陛下。”
端木崇扫过魏妩一眼,见她神色平定,只有那双眸孔似在发亮,也不知道是否猜到实情。
“魏姑娘也一起。”
魏妩愣住,忙颌首道:“民女遵命。”
聂正正觉得自己逃过一劫,心下庆幸不已,赶紧让管家给皇帝等人准备一间说话的地方。
府里最好的地方莫过于聂正的书房,端木崇进去看了一圈,不禁乐了,聂正真可谓是两袖清风,书房里挂着的是“至臻至善”四字,也不是出自名家,是聂正本人所书。
没有名贵的瓷器,没有价值连城的砚台,纸张也不过寻常所见,装饰摆件均是普通。
府里的用度显然一般,端木崇笑着说道:“不愧是聂爱卿,对了,王弟之事朕已经向太上皇后陈明,你们官媒所全力以赴就是。”
“多谢陛下。”凌不语和魏妩上前道谢。
身为嫡母的太上皇后松了口,齐王的生母也无可奈何,再加上凌不语已经借水闸图纸钓到齐王,接下来的事情便好办得多。
“凌不语,你觉得暗害聂爱卿的会是何人?”
方公公擦拭完聂正书房的椅子,端木崇撩开衣衫大大方方地坐上,一如在自己的御书房那般自在,只是笑意不达眼底,看着有几分虚无。
“聂大人昨日遭难后第一时间便称是前首辅大人害他,但小民不以为然,”凌不语说道:“因要准备进入朝堂,小民也时刻关注朝堂之事,坊间称前首辅大人成功乞骸骨。”
此事端木崇与他说过,凌不语提起来极为自然:“而聂大人在紫宸殿里与盼着前首辅大人归位的臣子们据理力争,得罪了这位前首辅大人。”
“从明面上的矛盾来看,最想让聂大人吃些苦头的的确是这位前首辅大人无疑。”
凌不语一口一个前首辅大人,这称呼是称到了端木崇心坎里,听着格外舒爽。
“事实如此显着,且用的又是普通百姓无法接触到的辣椒碱,就进一步将范围缩小,必是朝中的达官贵人无疑,前首辅大人的嫌疑就更大了。”
“只是小民以为此事太过明显,反而不应该是前首辅大人所为,他就任首辅这么多年,岂会做如此显而易见的事情,在这紧要的时刻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如今他的拥护者仍在为他重归首辅一职而努力,他却在这空当去整聂大人,不合理。”
“此绝非明智之举,不是两朝首辅会做的事,小民以为——此事另有隐情。”
魏妩将字字句句听得分明,深以为然,只是她心中所想恐怕与凌不语一致。
若是如此,聂大人将成为重要的一环,他可不是伤得真好?
端木崇轻笑一声,极轻极轻的笑声在安静的聂家书房里犹如贯耳:“看来你猜到了。”
凌不语埋首道:“陛下英明罢了。”
“李拜身为两朝首辅的确劳苦功高,可惜此人心术不正,所谓门生遍布朝堂,内阁、翰林院、六部乃至军中都有他不少拥护者,此人,必不可留。”
端木崇淡淡地说完,不顾得眼前两人并非自己的臣子,而是普通的子民,举重若轻。
凌不语默然,魏妩就更无话可说,她头回见到皇帝,正眼也只看了一眼罢了。
刚才一句“陛下英明”就足以说明凌不语猜到聂正受难实是皇帝亲为,目的就是要让事情说不清楚,无论如何接下来李拜会成为第一嫌疑人饱受争议。
端木崇也猜到依聂正的脑袋瓜子想不透真正罪魁祸首,直臣不代表聪敏。
恐怕他现在只在庆幸陛下不追究他假扮重伤之举,反而窥不透自己在其中的重要。
且让聂正将矛头直指李拜,给妄想还回到首辅之位的李拜迎头一击,这就是他的用意。
只是半道上杀出凌不语和魏妩这二人,好在凌不语搭救及时后还让聂正假扮重伤,若没有这一出,他的满腹心思就要打水漂。
想到自己亲自点的状元郎——安插下去的暗棋若坏了自己的事,也只能暗自吞黄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