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霆默不作声的，一把抄起了长凳，直接丢到人群中。
呼啦啦一下，原本围着沈常念的人群一下子散开。
封霆只是走了两步，就吓得旺财娘连连后退惊恐万分：“不要打我们，不要打我啊，我们只是说说而已，这天下难道可以有不孝的儿媳吗？”
封霆一股火气没地儿撒，吼了一句滚，见对方还在原地眼馋的看着钱盒子，封霆一把拿了装钱的盒子。
他摇晃了一下，里面的钱哗哗作响，格外动听。“听到了没，这是你口中一无是处的嫂子挣的，是属于他自己的，跟你，跟你婆家一点关系都没有！”
一听跟自己没关系，旺财娘心里都要滴血。“怎么会没关系，都没分家，我们就是一家人，怎么可以有私产呢，要是人人都学你，那以后大家的小辈大家的媳妇是不是都可以这么忤逆了。”
“是啊，咋能这样呢，太过分了，怎么说也是婆婆，真能一文钱都不孝敬，心真狠啊。”
“后生啊，虽然都说娶了媳妇忘了娘，但你这一身骨头可是你娘给你养出来的，人不能当白眼狼啊。”
顿时，比之前更疯狂的猜测扑面而来，只是这一次，各种流言蜚语，主要集中在封霆这边。
沈常念看着封霆一个人对战群人，恍惚中，又看到了那个午后，那时候，围着的人更狠，更毒。
不知道是谁骂人就算了还吐了一口痰，沈常念似乎被开启了什么开关，一下子冲了过去，猛地跪坐在地，捂着脑袋：“我知道错了，我知道错了，我回去，我再也不出门了，我不出门了。”
旺财娘愣了一下，见自己占了上风，还有点不敢置信呢。
不过，这短暂的错愕不影响她贪婪的指了指钱盒子：“那还不快点把东西拿过来！”
沈常念连连点头；“我知道了，你别再让别人骂我们了，我不会把你和铁匠铺伙计的事情说出去的！”
旺财娘再次愣住，这一次不再是占上风的错愕，而是后怕。
一股凉气从脚后跟猛地蹿升，她猛地回头，自己丈夫和婆婆正在人群中央，阴恻恻的看着自己。
沈常念去拿钱盒子，似乎是抢不过，踉跄一下，摔在了封霆怀里。
封霆一把搂住他，帮他稳住重心。
他气得用封林氏家的手段对付她，语言粗糙得很。“你个烂人，为了目的什么话都能编造出来，家里的田地不是我种的难道是你种的？你们这些人，我就不信没有地和我们家挨着的，我封霆又不是新来的，你们也不是新来的，在这儿装什么陌生人呢，我养母家那些东西，你们瞎啊不知道是什么德行？？
你还敢说我家常念，他上门那天被你们赶出来不让进家门的时候，你怎么不说是一家人，不过也是，你们为了膈应我非要赶走他，这不，他离开你们那个破烂地方就开始走好运了，还能挣钱了，你们全家都是烂泥烂东西，晦气玩意，谁不介意不怕被克的尽管和她站在一起，听她继续胡言乱语，老子祝你们长长久久。”
一听这话，周围只是眼红或者跟风的人立马往外走了几步，不敢和惊慌失措的旺财娘聚在一起。
要是封霆说的是真的，和旺财娘她们挨着，岂不是要招灾的。
“相公！婆婆！沈常念就是一张臭嘴乱叫，我没有，我没有和什么男人接触啊——”
一场争吵，最后以旺财娘被男人拖着离开收尾。
见主角散了一边，那些人也讪讪的离开，都不用人家赶。
“常念，能坚持吧，我这就送你去医馆——”封霆话音刚落，沈常念就站稳了，他推了推封霆：“我没事。”
不是，刚还晕着呢，怎么会没事？
沈常念原地跳了跳：“我真没事，收拾了东西，就回去吧，路上把肉拿回去。”
语罢，沈常念率先走，封家几人也追着离开了。
回去路上拿了肉、骨头，又买了两只鸡回去宰杀，汤炖上，这才算喘了一口气。
中午随便炒了两个菜，切碎了点咸菜装一碟，就着米饭吃了。
沈常念去了盥洗的屋子，仔仔细细将自己洗干净，膝盖因为跪坐而摩擦出了细小的伤口，一道道的，就像是头发丝压出来的伤痕，看着不严重，其实过水的时候，一阵阵刺痛。
他简单处理了，上了点药粉，接下来一觉睡了三个时辰，醒来的时候，外头还有动静，是封家兄妹俩在看火。
“你们去睡吧，我来看。”沈常念将两孩子打发去休息，自己则是坐在灶台前。
他是见过封霆的。
彼时父母还在，沈常念还是个幸福的孩童，父亲休息的时候，一家人就会挎着篮子，背着木弓上山游玩。
娘亲采摘野菜，父亲会碰碰运气能不能猎到一两样野物。
封霆那时候已经十岁冒头，也混迹在山上。
那时候的他，远不如现在强壮康健，抽条太快，让他的背似乎一直都是佝偻着，看起来格外的可怜。
沈常念好奇，趁着父母不注意，追了几步，然后就看到他对着一棵树念叨什么，然后就扒拉上面的虫子吃，后来沈常念听到了，他说他绝对不要这么窝囊的死去，要活出人样之类的。
沈常念惊讶的捂住了嘴巴，为了封霆吃的食物是虫子。
后来是他娘来抱走他。
世上没有十全十美的生活，困境只是一时的，相信那位小哥以后会过上好日子的。
小小的沈常念也祝福那个小哥哥会过得好。
后来，告诉他困境只是一时的娘亲，追着父亲去了，丢下他寄人篱下受尽折辱。
过去的回忆袭来，让沈常念拱起了腰背，望着灶洞内的火光，沈常念眼前逐渐模糊了起来。
他会好的。
封霆会好的。
他不会让两人继续当可怜人的。
一夜，再无法入眠，清晨的光洒进灶间的时候，沈常念起身伸了个懒腰，却发现那光影有什么不对。
像是勾勒出了一道人影。
沈常念猛地回头，在灶房门槛一步之遥的地方，有人站在那边，也不知道来了多久，一直都是没声音的。
他用包容又心疼的眼神看着他，几乎要将他笼罩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