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景珩在自己的新院子里逛了逛,脑海中不禁回想起一身素白衣衫的女子,和她那双勾魂摄魄的眼眸。如今没了当时的恐惧害怕,他才意识到,那女子是他见过最好看的人了,虽然没有看到她的全部容颜,但他就觉得她很美,便是美艳的姨娘,气质也不及她三分。
就是不知她究竟是仙子,还是妖精?
君璧知道等薛景珩长大这件事急不得,也开始安然享受起自己的贵女生活,虽是个寡妇的尴尬身份,但足不出户,也就不需要过多费心人际交往,全当是休养生息了。
薛景珩养在祖父母身边,整个人虽不至于脱胎换骨,不过也与往日大不相同。他本身也是个知事懂礼的孩子,他的祖父无疑比那个耳根子软的爹爹好得多。平日见到大伯夫妻情深,他心中也发生着潜移默化的改变。他原本以为,世间男子都如父亲一般,现在看来,大伯过得却未必不比爹爹快活。
安静的夜晚,薛景珩趴在窗沿,望着院外的一片竹林。银月流泄清辉,透过丛丛枝叶落在他的脸庞。孩子的成长总是不知不觉间,他似乎又长高了些,乌黑的发丝披散,眉目清俊。
从那日开始,他已经很久没有见过那女子了。他至今也是百思不得其解,他想不通为何会有个女子突然出现在自己身边,之后又了无影踪。
正当薛景珩陷入沉思之时,忽而一声重物落地的声响传来。他转头查看,隐约可以看到一盏烛台摔到地上,烛火已经燃尽,蜡油凝积其上。
薛景珩舒了口气,转回头来,视线却猛然对上一张极近的放大人脸。他一口气还没喘匀,双眼瞪大,就要放声大喊。
微凉又带着幽香的素手轻轻捂住了他的嘴,脸的主人稍稍后退,薛景珩这才看清楚了来人的容貌。
“怎么每次见我反应都这般大。”君璧抱怨着收回手,顺便理了理被初秋凉风吹乱的鬓发。
君璧和之前的装扮一般无二,一身白衣,轻纱覆面。如今的薛景珩胆子大了些,仔细地望着她。她看上去年纪应该也不大,墨发披散,露出的额头肌肤莹白如玉,欺霜赛雪。一双眼眸尤为动人,一颦一笑,皆是难得的艳冶风情,勾魂夺魄。
“你……究竟是何东西?”薛景珩向前凑近了几分,再次相遇,他的好奇明显占了上峰,至于先前的害怕恐惧所剩寥寥。
君璧眼带笑意,歪头望着薛景珩,“珩哥儿,要知礼节,先唤声姐姐听听。”边说边伸手捏了捏他滑嫩的脸颊。
有段时间没见,面前的男孩似乎长开了些,没了哭哭啼啼的狼狈,眉峰俊秀,墨瞳湛然。只结发髻于头顶,也让他看上去成熟许多。
“你休想骗我。”薛景珩的脸颊留下了粉红的印记,却只能任由君璧蹂躏,“你分明就不是人!”
君璧眉梢轻扬,曲起手指在木景珩的额头上重重弹了一下,“好好说话,我可是你的恩人。”
薛景珩有些委屈地揉着自己的额头,强忍着没有发脾气。若不是记得君璧曾经帮过他,他才不会这般忍气吞声。
“我又不曾说不认你这个恩人,只是你总该说清楚,你到底是什么妖魔鬼怪?就算你是……”薛景珩稍稍迟疑片刻,飞快地瞥了君璧一眼,“你只要不吸我精气就成!”说完连忙捂住了自己的双眼。
君璧忍不住笑出声来,还真是个孩子啊。她把薛景珩的手拉下来,浸染了些秋意的手带着些微凉,却清爽舒服。
薛景珩依旧闭着眼不敢瞧,君璧就捧着他的脸颊问道:“你仔细看看,我像什么妖?”说完还恶作剧一般朝他面上吹了一口气,呵气如兰。
君璧的嗓音如同轻柔的羽绒拂过耳畔,薛景珩偷偷睁开一只眼想要瞧她,瞬间就撞进了一双满盛皎洁月光的明眸。
君璧轻轻点了点薛景珩的鼻尖,眼带浅笑,显出几分可亲之意,“珩哥儿,我若说,我是来护着你、帮着你的,你可信我?”
“护着我,帮着我?”薛景珩黑白分明的眼望向君璧,一时间不太明白。
君璧笑得得意,一把薛景珩抱入了怀中,他身上带着些糕点的甜香,抱起来暖烘烘的,很是舒服。
“你……你快放开我!”薛景珩开始胡乱地挣扎,不过力气不算大,君璧尚可以承受。
君璧抚了抚薛景珩的发顶,想让他安静些,“莫要乱动了,我又不会害你。”这孩子抱起来确实温暖舒适,就是不大乖巧。
薛景珩又不死心地挣了两下,发现还是躲不开,只能轻哼一声,表达不满。
君璧看薛景珩安静下来,于是问道:“珩哥儿,你觉得你爹爹是好是坏?”
薛景珩被这个奇怪的问题占据了心神,微微抬起头,毛茸茸的发顶蹭着君璧的脖颈,带着酥痒之意。
“爹爹?”薛景珩脸上显出一丝疑惑。
“你只管说就是,不必怕旁的,此处也没有别人。”君璧轻轻拥着薛景珩不禁感慨,怀里这天然的暖炉真不错。
薛景珩头稍低垂,双手紧攥,情绪有些落寞,“百善孝先,不可言父母是非。”
君璧微微一怔,随即轻笑一声,“孝子不谀其亲,你也不可愚孝。”她摸了摸薛景珩的脑袋,没有继续逼问,而是换了个角度,“那你觉得你的娘亲过得快活吗?”
薛景珩望了君璧一眼,缓缓摇了摇头。他看起来很是伤心悲恸,眼眶微微泛红,纤长的睫毛被泪水沾湿,闪着星星点点的微光。
君璧轻轻替薛景珩拭去泪珠,温柔说道:“女子与男子不同,你爹爹想得是娇妻美妾,逍遥快活,却从来不知你娘亲心中的苦楚。”她的眼中闪着璀璨的光芒,“珩哥儿,真正的幸福,是一生一世一双人,你可要牢牢记住。
薛景珩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有些疑惑地说道:“可是那当真会过得好吗?爹爹总说人多些热闹。”
君璧能想到薛景珩从小耳濡目染的环境,也知道如今的社会现实,但还是忍不住暗暗骂了一句。她摇摇头,轻声答道:“那只是他一个人的快活罢了。”
君璧在薛景珩的内心深处悄悄埋下了一颗种子,她不经意间的浇灌,让种子破土而出,茁壮成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