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女在斜前方掌灯,一对伉俪的身影随后走来。
远远看去,云彦璋的身量较云弘帝更高些,蹀躞玉带束腰,更显腰窄腿长。他头戴玉冠,身着常服,即使是暗灰的颜色,依旧穿出玉树临风的倜傥。
云彦璋身侧是太子妃辛氏,纤细腰身,行姿曳曳。
云弘帝看到二人,露出和蔼的笑脸,朝他们招了招手。云彦璋和辛氏微微躬身,相携走上前来。
君璧这才看清楚了云彦璋的模样,她不禁微微一愣,这位太子的容貌与她想象中的有些出入。她本以为是温和俊秀的长相,如今想来这形容落了下乘。
云彦璋气质朗朗如月。一双明眸白处分明,瞳仁愈显墨黑,澄澈见底,似乎不曾沾惹半分尘世污浊。他腰间系着一块温润的羊脂玉佩,整个人也如那玉般,至真至善。
就连君璧这般阅人无数之人,也觉得云彦璋本性纯良高洁。
云彦璋携辛氏来到云弘帝与君璧跟前,一同行礼。
“儿臣见过父皇、母后。”云彦璋嗓音清越,仿佛溪水流淌,甚是悦耳。
云弘帝应下。君璧依照本身的性子,微一颔首。
都说灯下观美人,君璧没想到这在男子的身上也同样适用。借着宫灯的光亮,云彦璋被映衬得面白似玉,肌肤通透,竟比他一旁的辛氏还要肌理晶莹。
君璧的视线滑过那挺直的鼻梁,落在了云彦璋润泽的淡色薄唇上。
或许是君璧的目光停留太久,云彦璋察觉到了,不由伸手触碰下脸颊,说话间眼底浮现一片柔和之意,“母后,可是儿臣脸上沾了东西。”
云彦璋十指若竹,骨节分明,干净修长。君璧的视线追随着云彦璋的指尖,缓缓移开。
君璧轻轻摇了摇头,开口道:“并无,只不过看到你和太子妃这般鲜活的年纪,本宫很是羡慕,不免多看两眼罢了。”
君璧面上没有笑意,与本身并无出入,不会让人生疑,但她的神色仔细看又多了些柔和安宁。
云弘帝不觉笑起来,“皇后这话朕觉得不对,若论年纪,你可算不得大。”
的确,君璧和那些二十来岁的嫔妃比算是鲜嫩,可是看刚入宫十五六岁的新人,她觉得自己已经历经沧桑。她也就是个比上不足、比下有余的中间位置,云弘帝说得不过是些客套话,她过耳却没入心。
“父皇说的是,母后的容貌,便是儿臣看了也心生欢喜呢。”辛氏笑眯眯地接话。
辛氏一张鹅蛋脸,生得很是讨喜,桃腮杏脸,面颊上两个浅浅梨涡若隐若现。虽算不上是绝色美人,但清甜可人的模样很容易招人好感,引人怜惜。
“太子妃这张小嘴真是甜,本宫不赏都有些说不过去了。”君璧微微一笑,命文画将赏赐的头面首饰呈上。总归是要走这个形式,早晚并无区别,正好话赶到这,她也就顺水推舟了。
辛氏接过赏赐,欢欢喜喜谢过,之后又聊些旁的,这一段被了无痕迹地揭了过去。
所谓晚宴,不过是各路嫔妃明里暗里花式邀宠,没甚出彩之处,君璧待得有些不耐烦。
云彦璋不大爱说话,偶尔会回应下云弘帝的问话,更多时候是带着浅笑,望着辛氏同云弘帝逗趣,眼眸中浸润着沉静与温和。
推杯换盏之间,时间悄然流逝。
君璧今日想见的人已经见到,如此人多嘴杂的环境,她不可能有其他推进,也就不想继续浪费时间。她和云弘帝告罪后,就携着自己的宫人回了凤仪宫。
君璧需要伪装性情,时刻端着让她难免有些疲累,任由文画和墨书替她卸下钗镮,又泡到温热的汤池中好好放松,才感觉舒服了许多。
回到寝殿,君璧已经有些昏昏欲睡,可是刚躺下不久,墨书便匆匆将她唤醒了。
“娘娘,太子在外殿候着。”墨书有些无奈,若不是事出突然,她也绝不会叨扰睡意朦胧的君璧。
君璧听到墨书说太子前来,清醒了几分,“有何事?”都这么晚了,云彦璋为何会来她殿中。
墨书稍有踌躇,说道:“太子身旁的内侍说,太子醉酒,皇上让人先安置在娘娘的侧殿歇息,稍晚些再将太子带回去。”
御花园内的宴会还未结束,不胜酒力的太子只能暂且离席。按理说,他们本可以直接回府的,但辛氏与云弘帝连同众多妃嫔,都兴致正浓,云弘帝于是大手一挥,将太子托付到了凤仪宫。
君璧暗暗吐槽,这皇后还真是劳碌命。但她还是不得不起身,让墨书为她更衣。
君璧一边挽发,一边想着:辛氏这位太子妃也太不称职,自己玩得开心都顾不上太子了,也不知这两人到底是情深不计较,还是清浅不在乎?
大半夜的,君璧也懒得再涂脂抹粉,顶着素净的容颜就直接去了。
君璧安排宫人将太子安置到了偏殿,吩咐留下几人伺候。
云彦璋净了面,又被喂了醒酒汤,此时正半醉半醒地斜倚在床榻之上。
君璧看着那泛红的面容,一双眼眸潋滟如水,如同笼罩着淡淡薄雾,有些迷蒙,好像是真的醉了。她不禁感叹起这位堂堂男儿稍显可怜的酒量来。
君璧略作思忖,便接过宫人手中的巾帕,轻柔地在他的颊边拭了拭,“景珩,可觉得舒服些?”她的嗓音微微压低,比起平日尤显妩媚多娇。
云彦璋艰难地撑开眼皮,正对上君璧的秋水剪瞳,媚眼如丝。他瞬间愣住,许久才反应过来,小心轻唤了一声,“母后?”他似是有些恍惚,视线凝望着面前的女子忘记收回。
君璧莞尔一笑,这平日里再寻常不过的神情,展现在如此容颜上,竟让人觉得眉梢眼角皆是千种风情。
“你刚刚用过醒酒汤了,想来明日不会头疼。”昏黄的烛火之下,君璧云鬓轻挽,发丝如墨,简简单单的一支玉钗插在发间,却不觉得单调乏味。
云彦璋望着君璧良久,才突然意识到自己失态,急忙侧过头,有些慌乱地轻咳了两声,“打扰了母后的清净,是儿臣的过错。”他可以嗅到周围萦绕的淡淡幽香。握着素帕的纤细玉指,莹润仿若冰雪,轻缓地落在他发烫的脸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