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景珩在看到自己的兽形,连同那对无比熟悉的黑翼之后,终于知道了面前的妖兽是他的父亲。而迦楼罗已经失去了神智,只有嗜血的念头支撑着它,不断地制造杀戮。至于它为何会变成如今模样,没有人知道。
迦楼罗成了恶名昭着、人人得而诛之的妖兽,它的实力开始衰减,除了不断吞食,延续生命,它已经没有任何情绪思维。
越景珩那时就明白,终有一日,他必会亲手杀了它。最终他将阔刀插入了迦楼罗的头颅,它的兽核破碎化作齑粉。
越景珩坠落,跪倒在地面,双翼几乎被撕裂,浅金色的血液在他的脚下汇聚成小小的溪流。
尘埃落定,迦楼罗喷出最后一口气,足有人类头颅大小的兽眸中,竟莫名浮现出一丝释然的情感,似乎从某种情非得已的禁锢中彻底解脱。它最后残余的一丝意识也飘散在了风中,消失得无影无形。
越景珩微垂着头,一颗泪珠顺着眼角滑落,落地无声。他再也支撑不住,不受控制地向后倒落下去,浑身的力气被抽空,那些大大小小的伤口带来的疼痛也开始渐渐麻木,口中的咸腥味道越发浓重。他艰难地抬起手,擦了擦唇边的血迹,却又忍不住一阵咳嗽,带出更多的血沫。
君璧飞奔过来,跪坐到了越景珩的身边,“你别动,你……我要怎么做才能帮到你?”她咬着唇,压抑着微微哽咽的声音,不停地帮越景珩擦拭着嘴角溢出的浅金色的血迹。
越景珩已经恢复了人形样貌,浑身各式的伤痕根本来不及自愈,惨不忍睹。
君璧逼迫自己保持镇定,紧紧握着越景珩的手。
越景珩嘴角扬起一抹浅笑,艰难地说道:“没事的……我只是需要时间……慢慢恢复。”
越景珩说话间又咳出了一口鲜血,君璧急忙捂住了他的嘴,声音里夹杂着无法抑制的颤抖,“我知道了,你还是先别说话了。”血液的黏腻让她有些心慌,虽然确认越景珩没有生命危险,但这样惨烈的景象,她还是不愿看到。
越景珩吃力地握着君璧的手,缓缓拉了下,“走吧,他们来了。”他说着,视线落到了君璧的身后。
君璧猛然回头,发现那里站立着四道身影,高矮胖瘦,参差不齐,竟是除了布莱森以外的小队成员。
他们脸上的表情看起来有些奇怪,疑惑、震惊、犹豫,还有杀意。君璧不傻,从布莱森没有出现这点来看,就知道纹姬等人另有打算,否则他们也不会等到这一刻才出现,还是以现在这样的对峙姿态。
“你先走……我可以……应付……”越景珩推了君璧一把,半撑着就想站起来,却又无力地跌下。
越景珩现在满是伤痕的身体状态,急需休养生息,即使有强悍的自愈能力,也无法再承受任何的战斗。起码在这段恢复的时间里,君璧想要好好保护他。
君璧安抚一般轻轻揉了揉越景珩的头,深吸一口气,抬眸对上了面前的四人,“我希望你们可以想清楚,没有他,你们将会失去什么。”她的软糯嗓音被压低,阴冷又极具警告之意。
纹姬等人眉头紧锁,似是有些犹豫。
君璧的目光落在他们的手上,那些武器被紧紧握着,明显是备战的状态,“迦楼罗的尸体你们可以带走,不许碰他。同意的话,就放下武器。”
迦楼罗已死,暴露了形迹的越景珩就成为了众矢之的,他们理所当然会将越景珩归为迦楼罗一类,所以起了杀心。
而君璧的实力虽然曾短暂地在公会显露,但并未造成摧毁性的效果,自是没被放在心上。易安尔跟踪了她没多久就回去通风报信,也因此没有看到她猎杀妖兽的场景。
所以现在看上去,对手一残一幼,强弱对比如此明显。所谓的友情,在金钱利益的诱惑下,瞬间瓦解,不堪一击。
纹姬攥着手中的长鞭,“抱歉,我们必须杀了他。”她闭了闭眼,不敢直视君璧的目光,“你现在走的话,我会当作没有见过你。”
在纹姬看来,这已经是可以给出的最大恩惠了。越景珩必死无疑,此刻就是最好的时机,真是令人遗憾,她还一度对他十分欣赏。
君璧闻言,冷笑一声,“我倒是没有见过,有人翻脸能比翻书还快。你们的无耻程度,再一次刷新我对人性的认知。”
君璧本以为就算他们算不上生死之交,但毕竟并肩作战过,好歹有些交情。殊不知,却是她自作多情了。
四个人的神情不约而同地都变得有些难看。
“今天,你们谁也不许碰他。”君璧解下了斗篷,盖到越景珩身上,莞尔一笑,“别出来。”刚才越景珩保护了她,现在换她来,以她的实力,对付这四人应该绰绰有余吧。
越景珩的气力几乎耗尽,没有反驳的余地,就陷入了一片黑暗中。
君璧站起身,娇小纤细的身躯好像是个可以捧在掌心的瓷娃娃,墨黑的发丝散落在肩头,衬着她的面色比平日更加苍白。她低声说道:“最后一次机会,你们带着迦楼罗的尸体离开。”
艾娜露望向纹姬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却被易安尔扯了一把,提醒道:“别多事。”
艾娜露心中不忍,“为什么非要杀了他?他并没有做错什么……”易安尔及时捂住了她的嘴,打断了她接下来要说的话。
纹姬上前一步,装作没有听到身后两人的交谈,凝视着君璧,叹息一声,“其实我们也不想这样,只是迦楼罗的血脉不能存活于世,这是对所有人来说最好的选择。”
君璧勾了勾嘴角,眼中的讥讽之意越发明显,“哦?是为了所有人,还是为了你自己?”她将发丝别至耳后,露出玉白的耳垂,“你想要他的血液,不是吗?”
君璧没有错过纹姬见到越景珩时,刹那间若有所思的目光。她看到那浅金色血液后,眼神就有了明显的变化。
“血液?”艾娜露疑惑地询问:“什么意思?”她盯着纹姬,坚持等待着回答。
纹姬掩饰得很好,神色未变,但紧绷的下颌还是泄露了些微的情绪,“你休想用这个理由将罪名推到我身上。”她的语调不容置喙,直接反驳了君璧的推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