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逸霖愣了片刻,手下意识地抚上双唇,目光落在书房的门口,刚刚发生的一切都很奇怪。
也许是君璧的异常勾起了唐逸霖的好奇心,他屏住呼吸,慢慢踏上了书房前的台阶,侧耳去听。
娇滴滴的女声唤着“姑爷”,似乎是在欲拒还迎,之后伴随着女子的喘息,唐连霄的声音传来,各种荤话,不绝于耳……
门外的唐连霄眉头紧锁,他并非不知事的,这般声响,他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事实上君璧并不知道唐逸霖会从书房路过,她故意让朱颜扶着唐连霄去休息,本来是想要闹一出捉奸在床,那样也好将事情放到明面上。
可是当君璧凭借本身的情绪酝酿好眼泪时,唐逸霖却突然出现了。她只好将计就计,成功地与唐逸霖有了接触,也在他心里狠狠地记了唐连霄一笔。
资料中对唐逸霖的提及并不算多,但对于他的喜好,却可以窥见一二。
唐逸霖是个拎得清的,自从他准备走上科举之路,便知道单单埋头苦读并不是上策。入朝为官,靠的可不只是纸上谈兵。
唐逸霖为自己安排下每日所学功课,待做完之后,便给自己些闲暇时间,研习丹青、礼乐,不求精通,但需要略懂一二。若不是条件受限,骑射功夫他也是想要自己磨练的。策论自是不必多说。
这日,唐逸霖刚刚放下笔,觉得整日呆在屋子里有些闷,便起身,想要出去逛逛。
傍晚的光景,日头已经渐渐落下,偶尔几丝凉风拂过,让人感觉神清气爽。唐逸霖沿着小径缓缓徐行,绿鬓和小厮则亦步亦趋地跟在他的身后。
这宅子设计得很是精巧,曲径通幽,却又汇聚于一处。唐逸霖穿过石景假山,面前豁然开朗。这是一片碧湖,湖心设了座凉亭,倒有几分诗情画意。
夕阳西下,残霞铺陈在粼粼湖面,半江瑟瑟半江红,美得让人沉醉。可是不巧的是,凉亭中似乎已经有人了。
唐逸霖慢慢踱步过去,见亭中一张石桌几张石凳,旁边摆着张美人塌,恰好放在阴凉处,既能观赏景致,又不会被晒到。而君璧就斜倚在这张美人塌上。
君璧姿势懒散悠闲,一手拿着本杂记,一手拈着颗剥了皮的碧玉似的葡萄,翠嫩欲滴的颜色与那雪白的柔荑素手,相映成趣。
桂馥轻轻为她打着扇,朱颜则半跪在地上,仔细地为她捶着腿。君璧眼神中含着几分慵懒媚态,颇为惬意。
“嫂嫂真是好兴致。”突然传来清越男声,带着笑意,打破了这片安宁。
君璧似是惊到一般,手忙脚乱地将葡萄塞到嘴里,放下手里的书卷,又轻轻抬腿,将一对小巧玲珑的玉足收进裙摆里。只是那嫩白的颜色,还是晃了唐逸霖的眼。
唐逸霖眉梢轻挑,桃花眼轻轻望了君璧一眼,里面似雾气氤氲,恍若含情,平白撩拨着几人心弦。
君璧深吸口气,这人的眼神杀伤力实在是大。她装作面不改色的模样,问道:“叔叔怎么到此处来了?叫叔叔见笑了。”
君璧努力做出正经的模样,只不过方才的慌乱被唐逸霖瞧个正着,这会儿就觉得她像极了是在强撑面子,再配上这张娇艳动人的小脸,倒是有趣极了。
唐逸霖不曾揪着这事不放,相反的,他的目光并没有在君璧身上过多停留,转而落在了石桌的古琴上。
君璧在桂馥的伺候下穿好了绣鞋,看到唐逸霖坐到了古琴前,好奇地询问道:“叔叔会乐?”她发髻微乱,几缕青丝散在脸颊旁,颇有些娇懒的柔美。
唐逸霖望着君璧那双睁得圆溜溜的明眸,黑白分明,比初见之时的端庄倒是顺眼许多。是以他也多了几分耐心,轻笑着回道:“略懂一下。”语落,他将手放到了琴弦上。
唐逸霖好琴,这在资料中有所提及,他功成名就后,唯一算得上污点的,便是买过几个瘦马和小倌。旁人在背后议论,说他男女不忌,实则不过是那些人都谈得一手好琴罢了。
唐逸霖的眉眼似乎在看到琴时,变得柔和了许多。他十指修长,拨动琴弦时余韵悠长,松沉而旷远,仿若天籁,清冷足以入仙。
君璧双手托腮坐在唐逸霖对面,听得入迷。唐逸霖偶尔抬起头,就能看到她痴痴的模样,平添了几分娇憨。
唐逸霖不禁嘴角扬起笑意,眉眼也弯起美丽的弧度。一曲结束,君璧还久久沉浸其中,回不过神来。
“献丑了。”唐逸霖收回手,神色也变回了平日的模样。
君璧愣了良久,方才如梦初醒。“叔叔弹得真好!”她由衷地赞叹道,笑得双眼弯弯,格外喜人,“我虽然不太懂,却也知道此曲只应天上有。”
君璧伸手拨了拨琴弦,目光里有几分歆羡,似乎是在喟叹,又仿佛有些失落。
唐逸霖瞧出君璧在跃跃欲试,加上难得遇上好琴,心情格外愉悦,就不像平日里那般恪守礼节,拒人于千里之外。他将琴往君璧身前挪了些,轻笑着说道:“嫂嫂可会?”
即使往日里从兄长口中得知,他的这位嫂嫂空有家财,却胸无点墨,但是唐逸霖刚刚瞧见君璧拨琴的手法并不生疏,也就有了几分兴致。
君璧咬了咬唇,犹疑地觑了唐逸霖一眼,“大约……会一点点。”她边说边伸出手,俏皮地比了个小小的距离,低声说道:“就一点点。”
君璧本来就生得好,如今的模样更显得一双眼眸亮晶晶、圆澄澄,偏生还带着几分不自知的娇媚,很是讨喜。
唐逸霖暗道自己的这位小嫂嫂倒是千变万化,一时端庄,一时哀愁,这会儿又是一副娇俏可人的模样,真是个活宝。然而他想起那晚之事,此刻的愉悦也不由少了许多。
唐逸霖对兄长的为人很清楚,可是这本来就是他们的家事,与他并无相干。不过他与君璧相处下来,又觉得兄长这般行径着实有失分寸。他们成亲不过一个月的时间,兄长就偷偷收了夫人身边的丫鬟,怎么看都是在打君璧的脸。但是让他同兄长提这件事,他也难以开口。
胡乱的思绪在唐逸霖的脑海里纠缠成一团,他抿了抿唇,颇有些心烦意乱。
正在这时,一旁的君璧信手弹拨起来。她的演奏不如唐逸霖的精妙,但胜在缥缈多变,如同人心之绪,空灵清透,却能钻入心底。
琴如其人,听到君璧的琴声,便可知道她是个玲珑剔透之人。这样的琴声,唐逸霖很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