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璧那日为易景珩弹了一曲,他静静听完,没有说好,也没有说不好,点点头,转身就走了。
君璧不知道他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说实话,这段时间,她感觉极为压抑。陆以沫过分的热切,易景珩的沉默不言,还有冯妈的欲言又止,这一切,都让她心中满怀猜疑,她整个人也看起来也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倒还真有几分与样貌相衬的愁容。
小初是个心大的姑娘,整日出去疯玩,半天见不到人影。君璧越发显得忧心忡忡。
后来,君璧外出每次弹琴,总会莫名碰到易景珩,次数多到她开始怀疑他们不是偶遇,而是易景珩故意为之。
每次见面,易景珩都只有一句话,“弹一曲,我听听。”听完就离开。
君璧一时间摸不着头脑。易景珩这个人隐忍的功夫着实厉害,不管是她弹得好,还是故意弹得特别糟,他的眉毛都不见动一下。
君璧真是极为郁闷,仿佛她从工厂里逃出来之后,又走进了一个更深、更无法逃脱的牢笼。她有心提点小初几句,可是小初满心满眼都是易家的好,压根听不进去她的劝告。君璧无可奈何,只能作罢。
这般日子,君璧几乎是天天掐着时间过,她急需改变现状。随着陆以沫对她越来越亲昵的态度,她心中也越发忐忑不安,好像冥冥之中,不祥的事情正在步步临近。
君璧神色恹恹地戳着陆以沫特意派人送来的糕点。她发现自己最近的胃口不是太好,她本来就底子弱,近日吃不下什么东西,整个人有些昏昏沉沉的。可是小初每天跟她吃的一样,分明好好的,没有任何事,君璧也只能将此归结于这幅身子太差劲了。
如此过了小半个月,易景珩再遇到君璧时,终于不会每次都让她弹琴了,时不时询问下她功课如何,两人之间的尴尬氛围相对有所缓解,而且君璧也多少从侧面了解到些易景珩的为人。
易景珩很爱读书,从他的言谈中也能听出来,他是个胸有丘壑的男人。虽然沉默不爱讲话,但是极为细心,在一些小事上对君璧颇为照顾,倒不像一开始那样拒人于千里之外。
但君璧也仅仅是从戒备他,到小心他而已。因为易景珩时常会用那双狭长而深邃的眼眸望着她,幽深内敛,宛若无底深渊,让人琢磨不透。他似乎总是在思索着什么,神色意味深长。
君璧会下意识地回避易景珩的目光,那种压抑感,令人感觉窒息。然而易景珩除了盯着她看以外,并没有逾越的行为,君璧也不好多言,只能平日尽量不出门,免得遇上他。至于攻略,她暂时还想继续丧着,再等等吧。
突然有一天,陆以沫来找她。此时的君璧正倚靠在窗边的软榻上,微微低垂着头,手中拿着书卷阅读。温暖的阳光落在她白皙到几近透明的肌肤上,恬静而美好。事实上,她早已魂游天外了。
陆以沫站在门口,静静地凝视着君璧,看了许久,眼神里闪过一抹复杂的情绪。但很快,她就恢复了平日的温柔模样,“阿璧,在做什么呢?”
君璧不习惯自己一直被唤作小玉,有时候被叫到还会反应不过来,干脆说自己的本名叫君璧,本身她就姓君,也没人怀疑。
陆以沫温婉的声音打破了君璧的沉思,她如梦初醒,连忙从软榻上起身,“夫人来了。”
陆以沫先是简单寒暄了几句,又问她最近在看些什么书,待君璧答了,就夸奖她蕙质兰心,越发知书达礼了。
君璧谦虚地推辞,心中疑惑丛生。
两个人又聊了一会儿,陆以沫就吩咐佣人们出去,只留她与君璧独处。
君璧一时间有些紧张。陆以沫亲切地拉着她坐在身旁,拍了拍她的手,示意她不必如此拘谨。“都相处这么久了,还同我这般客气。”她轻掩着唇,笑着嗔怪道。
君璧腼腆地垂着头,没有说话,只以羞涩的笑意作为回复。多说多错,再说看现在这阵仗,陆以沫根本不是单纯来找她聊天的。
陆以沫稍微等待了片刻,见君璧没有回话的意思,心头无奈,就继续说道:“你如今,也快十七了吧?”
君璧心里咯噔一声,精神瞬间高度集中,似乎浑身上下的神经都活跃起来。她按捺住情绪,轻声回道:“再有几日过完生辰,就满十七了。”
陆以沫立刻笑了起来,颇为欣慰地望着君璧,“是个大姑娘了。”
君璧似乎没有听出陆以沫话中的深意,但笑不语。
陆以沫有些恼怒她不接话,可是一想到自己此次前来的目的,当下忍住了心头的火气,温和说道:“年纪不小了,阿璧可有意中人,让我帮着参详参详?”
终于来了!君璧心间微微一震,故意没有去看陆以沫的神情,而是将自己的视线落在一旁,双颊微微泛红地说道:“还不曾想过这些,也不愿去想。”
陆以沫口中有些干燥发紧,连忙捏了捏君璧的手掌,佯怒道:“这话怎么说的,像你这般如花似玉的姑娘,难道要终身不嫁了不成?”她说得极快,一句紧跟着一句,君璧刚想插嘴,就被她挡了回去,“只是外面那些年少不知事的,怎么配得上你,嫁过去岂不是枉费这般好的人儿。”
陆以沫说着夸赞的话,突然话锋一转,隐隐约约带着些试探,“你觉得……我们五爷如何?”
话音刚落,君璧就感觉脑子里打了个晴天霹雳。她惊诧地望向陆以沫,眼神里满满的难以置信,“夫人莫开这种玩笑。”她面色煞白地站起身来,后退一步,“我从不敢有这样大胆的念头。”
君璧咬了咬牙,弯下双膝,朝着陆以沫的方向跪下,“承蒙五爷相救、夫人照顾,君璧不胜感激,若让我同夫人以姐妹相称,却是折煞我了。”说着,她整个人伏在地上,卑微又可怜。
君璧不想如此,但是她清楚地知道,陆以沫这些话并不是开玩笑的,也绝对不是为了试探她是否有不该有的念头,而是实实在在认真的!
如果易景珩是她唯一必须攻略的目标人物,君璧或许还会考虑答应这个提议。可是现在,她无法确定,并且本能地排斥。
两个目标人物,如今看来都不是良人,君璧尚且不了解苏景珩,却多少明白易景珩,他的心思过于深沉,深得让人心底恐惧。这样的人太难捉摸,她还没有一头撞上去死磕到底的勇气与决心,也没有把握可以拿住他,所以只想拖一拖,拖到她再深入的了解些,或者出现其他转机。谁能想到,陆以沫竟然直接上门问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