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周围冷空气皆朝她暗暗袭来,她虽被婢女搀扶着,裹着浅青色外袍,却还是打了个哆嗦。
一路走来,周围的侍卫都寸步不离地跟着她,似乎生怕她逃跑了似的。
她疑惑片刻,又瞧瞧这位公主洋洋得意的神态,便察觉事情不对了。
她也没想到,自己初来乍到,竟没有一天安生日子可以过,总是有人处处刁难,处处设绊。
私下苦想着,大部队也终于停下了脚步。
她被婢女扶到了大厅之上,而侍卫们却已经把守在了大厅的四周,她环视着,三面红木椅相围,素和倪岚坐在自己右边,一脸势在必得地看着她,而她的正对面,是他。
一身白龙团纹黑长袍,长发披散,纯银的面具在烛光相映之下散着淡淡的光亮,而那双自己再熟悉不过的蓝紫凤眸如鹰一般紧紧地盯着她,像是在盯着什么猎物。
死寂之中,一声冷音幽幽而起,“姜姒儿,你可知罪?”
她一头雾水,蹙着柳眉,理直气壮地瞧着他,“什么罪?我从何知晓?”
素和倪岚似乎按捺不住了,从还没有坐热乎的椅子上跳了起来,指着她歇斯底里:“你还不承认!本公主半路遭人截杀,就是你向敌人泄露了行踪!姜姒儿,你这个叛徒!罪该万死!”
她算是明白是什么个情况了,叹了口气,并未理会她,而是面对着面前这个坐在椅子上,面无表情的男人,泰然道:“殿下,我没有,有人蓄意构陷。”
“殿下!就是这个贱婢故意走漏了消息,导致如今的惨状。殿下!这种蛇蝎心肠的女人,就应该要即刻绞杀!”素和倪岚跪了下来,急切地要求着。
独孤眸子一凛,冷然道:“哦?你好像,迫不及待地要看她死了?”
素和倪岚被一语中的,刚刚想继续请求的嘴忽然像是被什么东西塞住了似的,涨红了脸,吭吭哧哧地说:“没...殿下...臣妾只是...就事论事而已...”
江毓璐心底呵呵一笑,臣妾...真是恬不知耻。
“将人带上来吧。”独孤冷声一斥,随后,两名侍卫便押送着一位衣衫褴褛的中年人上了大厅。
江毓璐漠然而视,眼中满是鄙夷。
“说。”
“草民,叩见太子殿下。”那中年人颤颤巍巍地说道,“启禀太子殿下,草民由南边逃荒而来,在城外的刚好撞见过护送公主前来的队伍,而后偶然发现队伍中一侍女借机出逃,在树林中与一黑衣人互通了消息,又即可赶回队伍之中。”
那中年人说得头头是道,恳切认真。
独孤的脸上没有丝毫的表情,准确地说,是看不到表情,“你可瞧瞧,是你旁边那位女子吗?”
那中年人匍匐向前,仰视着江毓璐,满口确认道,“是!是!就是她!”
“哦?这么肯定?”他转了转大拇指上的盘龙玉戒,抬眼轻声道。
江毓璐闭了闭眼,呼了呼气,没有作声。
“是殿下!那日草民看得真切,就是此女!”他指着江毓璐,义正言辞。
素和倪岚又上前请求道:“殿下,如此背信弃义的贱婢,应该立即处死啊!”
独孤站起了身子,走到了江毓璐的面前,凤眸幽幽涣着寒光,“是你么?”
她睁着大大的杏仁眼,眼中似泉水般清澈无暇,她启口,微声道:“我说了,不是。当然,殿下也没有相信我的理由。”
“你倒是识趣。”他嘴角微微上扬,但在下一秒,那个不经意的笑容又消失了,神情又变得不温不火,“来人,将二人拿下,禁于木兰偏院,仔仔细细,盘问清楚。”
“殿下!殿下!我可是特意向您告知真相的啊!”那中年男人忽然慌了神,拜倒在地。
那素和倪岚向后退了退,额头上竟汗涔涔的。
“都带下去。”他又提了提音量,“好好审问。”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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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现在把两个人都抓了起来,是什么意思?”林烈听闻消息,第二日便火急火燎地闯入他的书房问话。
独孤抿了抿盏中清茶,无谓而笑,“作给别人看得。”
“别人?谁是别人?”
“自然,是府外之人。”他挥了挥袖,拍了拍林烈的肩膀,“你啊,从小到大都是如此实诚,毫无城府,也不知,你何时才能改进。”
“喂,难道人人都要像你这样,心思深沉,老谋深算的才可以吗?”林烈随手给自己倒了杯茶,打趣道。
“和我去一趟木兰偏院,你便知晓了。”独孤拿起桌上的折扇,眸中略过一丝笑意。
两人漫步在木兰林之中,那片片木兰树上光秃秃的,没有绿叶,也没有花苞,萧瑟一片。
“婚礼筹备的如何了?你可真的要去那个来路不明的公主?”林烈与他并肩而行,皱眉问道。
“哦?连你这样心思简单的人,也觉得这位公主来路不明?”
“是啊,诶,我说我的摄政王,难道您真的就这样不明不白的娶了那个女人?”
“西羌那里早就得到消息,我方已经向他们表面公主无恙,也只有公主无恙,才能息事宁人,你明白么?”独孤望着天边那道红霞,心如潭水般平静。
“可这…你如何能证实公主的真实身份?光靠那婢女的一张嘴吗?”
“林烈,你还不明白吗,公主是谁都不重要,关键,是大婚能否如期举行。”他转头看向那个一脸单纯的都督,看向这个自自己儿时便陪伴自己一起长大的玩伴,语气缓和了些,“还有,截杀使团的杀手还未寻到,你觉得,他们若是知道了自己千方百计要杀之人竟然未死,他们作何反应?”
“他们肯定不会善罢甘休的!”林烈脱口而出,却又回想片刻,脸上笑颜展露,“原来如此,你下的是这盘棋啊,想要利用这个公主,看看暗处的凶手是否还会有所行动,由此顺藤摸瓜。啧啧,不愧是当今手揽重权的摄政王,所以你从一开始认定那侍女就是公主的时候,已经开始打算了?”
他浅浅笑着,凤眸低垂,“不过是,顺水推舟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