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老头道:“我们又何尝不想救出他。但是,我们不能啊!我儿曾经说过,残阳剑关乎到整个江湖的命脉,决不能落入奸人之手。无论发生何事,我们都必须要保护好残阳剑,直到下一任的有缘人出现为止。要知道,每一任的残阳剑主都代表着传承与守护,他们的责任就是将残阳剑完好无缺地传承给下一代,而他们的使命就是保护着残阳剑,不让它沾上纯洁的的鲜血。为了这个江湖,为了保护残阳剑,我们不得不如此,只要我们知道,我儿还活在这个世上就好。他是个倔孩子,又聪明,他一定会跟那些人耗下去的,我们一直相信,他不会对那些人吐露半个字的。”
“你们以为你儿子不会被他们杀害,但他偏偏就是死了。你们悔恨不已,便决心复仇。刚巧这时南无诗又撞上了门,本来你们也没有多留意她,直到她与那群黑衣人交手现出了蓝绫,你们才认出了她。于是,我们几个就成了你们复仇的工具!”
孟传情一口气说完老头欲说之话,却让老头心中莫名一震,这个少年似乎能够看穿人心!他点了点头道:“没错,一个月前,我们的确得到消息,我儿已经死在糊涂堂。半个月前,我们远赴苗疆,得到了无解之毒‘死寂’。‘死寂’就是毁灭,无论谁服下它,就会在十二个时辰后化为浓水,然后就会像瘟疫一样蔓延,所到之处都会寸草不生。我们本想借用此毒来帮我们完成复仇大计,只是欠缺一个试毒的人。正好你们来此留宿,又被我们认出了仇人,所以就将‘死寂’放在了酒坛中。本想待你们中毒后,就在十二个时辰内将你们的尸体抛向糊涂堂,到时整个糊涂堂就会化为乌有了!”
“你们有没有想过,残阳剑被尘封了这么久,今日忽然开封,或许是残阳剑的有缘人已现身呢?”孟传情撑着下巴,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这......”两老齐齐看向他。
孟传情见两老都看着他,明白了他们心中所想,他摆手道:“别看我啊!我从不用剑,商慈又不会武功,或许是她也说不定。”他指向南无诗。
南无诗见孟传情将矛头指向自己,瞪了他一眼:“我也不用剑!”
老妇突然叫道:“就算你用剑也不可能是你。残阳剑历任的主人都是正义之士,你这种忘恩负义的人,怎么配拿残阳剑!”
老妇说话句句厉声厉色,显然对南无诗是恨之入骨。而南无诗竟也不替自己辩解,孟传情只觉得她有莫大的隐衷,甚为同情,竟替她说起话来:“有些事情是无法避免的,你儿子的事或许是命中注定,而且这也不能全怪她啊!或许有什么苦衷…”
孟传情话未说完,老妇突然瞪向他,厉声道:“你不用替她辩解!”然后又看向南无诗道:“反正我们现在已经无力反抗了,你还不如杀了我们。不能为天都报仇,我们也无颜活在这个世上!”
孟传情碰了个钉了,心中大不是滋味,他看了看两老,又看了眼南无诗,豁然站了起来,道:“罢了,说到底,这只是你们之间的恩怨,好像跟我没啥关系,我就不凑这个热闹了!”他嘴上这样说,心中却只觉得冤透顶了!若不是有解药防身,他做了鬼都不知道自己为啥无缘无故就被人下了毒。这池鱼之泱真是泱到家了!
老头一脸愧疚地看向孟传情,道:“小兄弟,你和鄢姑娘是无辜的,是我们复仇心切连累了你们!”
孟传情道:“既然如此,我们也没有必要再留在这里了。南无诗,这里留待你自己收拾吧!我就不奉陪了!”说完,他拉起身边的鄢商慈,道:“走,商慈,我们去找残阳剑!”两人一起奔出了院子。
孟传情确信残阳剑是被自己抛向了农家后山,所以他和鄢商慈一离开农家就一路往后山寻去。走至半路,孟传情突然停下了脚步,猛拍自己的头,叫道:“哎呀!瞧我这记性,怎么把这事给忘了!”跺脚,无奈,仰头,看天。
鄢商慈看着他的一举一动,只感到好笑。传情根本就是个两面人吧!有时候,他的举动活脱脱就像个孩子,但有时又显得那样的成熟稳重。她上前一步,柔声问道:“怎么呢?”
孟传情道:“我忘了向莫老头要那张糊涂堂的地图了。若是将来有机会的话,我倒想去探探这个神秘的组织。”
鄢商慈听他竟是为了这个,用手指戳着孟传情的头,笑道:“你这个脑袋什么时候变笨了啦,再回去拿不就行了。”
孟传情拿下鄢商慈的手,道:“别戳,越戳越笨的。”
鄢商慈听后更是笑得开怀:“戳一下子就变笨了,那戳一辈子不是要变白痴了。原来你忌讳这个,我偏戳,笨死你。”说话间,她双手齐出往孟传情的头上戳去。孟传情自是不肯随她之意,巧妙地躲开,见鄢商慈纵然没有得逞却依然笑得那样的开怀,心中突感欣慰。
“商慈,你真是我的克星,克我心的那颗心。我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快乐过,也从来没有人能让我真正的开怀过。谢谢你!”
孟传情突然开口说了这些话,让鄢商慈怔在了当场。她鼻子一酸,问道:“传情,你小时候都不快乐吗?”孟传情没有说话。
鄢商慈突然抱紧了他,将唇凑到他的耳边,轻声道:“我会守你一生一世,让你每天都快乐!”孟传情是一阵感动,而鄢商慈接下来的话更让孟传情大感突然。“所以,孟传情,我决定了。我要嫁给你!”她放开了孟传情,面对着他,一字一句道:“你要不要我?”
“你要…嫁给我?”孟传情从未接触过这种大胆主动的女子,见鄢商慈这样,一时竟结巴起来。此时,他觉得自己就像个女人,而鄢商慈倒有几分像极了男人。他看着眼前的人儿,一时思绪万千。鄢商慈这种自我推销的方式他还是头次见,让他有些措手不及。
鄢商慈是语不惊死人不休,全然不知自己的这句话带给了孟传情多大的震撼。这个敢爱敢恨的女子,并不像一般的大家闺秀那样循规蹈矩,也没有她们所应有的那种吟持。或许是没有母亲的缘故,在她的脑海里融入了许多男孩的思想。大胆,开放,不做作,敢于追求,时而又显得那样的单纯无知。这样一个与众不同的女子,难怪会深深地吸引着孟传情的心。
鄢商慈见孟传情许久都不答话,有些失望,强笑道:“我开玩笑呢!”
孟传情突然抱住了她,高兴地叫道:“要,当然要!”
鄢商慈这才露出笑脸,问道:“真的吗?”
孟传情举起一手,道:“是真的,我对天发誓,此生绝不负你!”他放下了手,又转变口气道:“只不过要等一年后,我才能娶你。”
鄢商慈道:“为什么?”
孟传情笑道:“因为我现在还不能决定自己的婚事,一年后,也许我的翅膀就硬了,可以随心所欲做自己喜欢的事。而且,我还没有玩够,可不想这么快就找个母老虎回家管我。”
鄢商慈笑道:“那为什么只等一年,而不是两年或者三年呢,这样你就可以玩的更久一点啦!”
孟传情道:“因为我怕时间太久,你会被别人拐跑的!”
鄢商慈道:“不会的,无论多久我都会等你,今生今世,我只认定你一人!”这就是他们对彼此的承诺,一生的命运都在这样的承诺中轮回逆转,不曾停息过。
“我有苦衷的!”孟传情和鄢商慈离开后,南无诗只对两老说了这一句话。
老妇冷哼一声道:“你不必再做解释,反正我儿已死,说什么都没有用了!”
南无诗道:“当年我叛出天魔教,实在有不得已的原因,这也是我天魔教的一个秘密。当初那人认出了我,一直追问关于天魔教的事,我因为怕他们知晓秘密,才会带他们去你家。当时我并不知道那人的意图,否则我是不会那么做的。”南无诗此时又急于辩解,与刚才孟传情在场时态度明显不同,显然是有意避开孟传情。
老头道:“不管怎么样,事情都已经过去了。现在这种情况,想报仇已是有心无力了。只希望小孟能够找到残阳剑,若是让它落入奸人之手,恐怕下黄泉都无颜见我儿吧!这也算是我们最后的心愿了。南无诗,动手吧!杀了我们,好让我们早日解脱。”
南无诗却淡淡道:“我不杀你们。”说完,头也不回离开了农家,留下两老在院子里伤心。
孟传情蹲在草丛中,双手不停地挥开身旁高过自己许多的青草。他一心要找到残阳剑,却一直未见其踪迹,心中不免奇怪,口中喃喃道:“明明在这个方向啊!怎么会找不到呢!”此时,他们所处的位置离那红衣女子拾剑的地方仅有几步之遥。
“传情,我们不回去拿地图了吗?”鄢商慈在孟传情钻进了草丛中后问道。
孟传情闻言笑道:“不回去了。那南无诗也是极聪明之人,我想到的她未必会想不到。等她来了,我们再找她要就成了!”说完,他似是疲惫了般,仰面躺在了草丛上。
鄢商慈也踏进了草丛中,在他身边躺了下来,问道:“你说娘会不会杀了两老啊?”
孟传情扭头看向她道:“你真认她做娘了?”
鄢商慈悲伤道:“我的脑海里没有任何关于我亲娘的记忆,八岁以前的事我全都不记得了。八岁以后,义母也只给了我几个月的关心和爱护。在你昏迷的这段时间里,南无诗她待我真的很不错,好希望她就是我亲娘啊!”
孟传情想了想道:“我想她是自己有女儿吧!她带着一身的麻烦,决不会轻易地对人好,以免为自己带来后顾之忧。我曾经听人谈论过南无诗,说有人看见她在未叛教之前,带着一个婴儿去过江南。我想应该就是她的女儿吧!想必她是看见了你想起了自己的女儿,所以才想发挥一下母爱!”
鄢商慈道:“不管怎样都好,我都会认她是我娘。只是,我希望她不要再杀人了,在我的梦中,我娘是一个温柔善良的女子。”
孟传情道:“南无诗虽出身魔教,但也决不是那种滥杀无辜的人。她是不会杀害两老的,放心吧!”鄢商慈会心地笑了笑。
此时,一条青蛇正窜向鄢商慈。孟传情扭头时正好看见了,他一惊,大叫道:“商慈!”然后整个人就从鄢商慈身上翻滚过去,一把抓住那条蛇,奋力一甩,丢的老远。以孟传情的内力来看,估计那条蛇也活不成了。
“传情…”鄢商慈坐了起来,紧搂孟传情的肩膀。她脸色苍白,显然也被吓到了。
而孟传情似乎还惊神未定。那一刻,他害怕的是,若是自己没有扭头,鄢商慈能逃过这一劫吗?商慈,我怕这世上任何一样伤害你啊!在不知不觉中,我已经开始害怕失去你了。
南无诗是从农家右侧的那条小路离开的,也正是孟传情和鄢商慈所走的那条。不久后,红衣少女的身影就出现在农家左侧的那条小道上。她持剑踏进农家,凌厉的双眼扫视了院子一番,最后将目光定在院墙一角:那里赫然插着一双血淋淋的筷子,正是孟传情的杰作。
少女心中暗赞:好强的内功!她又看向依然瘫坐在地上的两老,冷声问道:“这里刚刚有人来过,是什么人?”
如此深厚的内功,少女自然不认为是出自老头之手,况且那破开的屋顶和地上的斑斑血迹都证明,这里刚刚经过一场血斗。老头显然已受伤,那么这双筷子定然是另一人所插。虽然不知这里刚刚发生了什么事,但少女也能猜出一二。残阳剑从天而降绝非偶然,定然是有人在此争夺所致。她奇怪的是还有谁比她先得到消息而来到此地,又为何弃残阳剑于后山。她百思不得其解,只好问那老头。
老头自南无诗离开后就一直坐在地上沉默不语,也不为自己疗伤。他身边的老妇却已昏厥过去,他也不理睬,仿佛还沉浸在那些悲伤往事中,连少女进院都没有察觉。直到听到她的声音,老头才豁然抬起头来,带着警惕的目光看着少女,反问道:“你是什么人?”
他的心中异常震惊:若是以往,寻常人来到此处,十里之外他就能听到动静。而今日尽管自己被孟传情所伤,但内力尚存,竟然连少女何时踏进院子的都不知道。他明白,并非是因为自己沉浸在往事中而放松警惕,而是因为这个少女的轻功已达上乘,身法轻盈,徒步无声。
老头细细地打量着眼前的这个红衣少女,心中充满疑惑。这个不过十八九岁的少女,生着一张瓜子脸。小眼睛,小鼻子,脸上始终带着微微的笑。她一头乌黑的长发与一根根红色丝带缠在一起,又用一根发簪挽起。余发披肩而下,直达后背,另有两根丝带飘于胸前。她左手持着一把长剑,腰间系着一串风铃和一支短笛。整个人看起来是那么的美。
老头疑惑的是,这样一个姿态优雅,气质不俗,而且武功又如此之高的少女怎么会来到这偏僻的小农家呢?少女进院就瞧出其中端倪,观察力透彻细微,看起来似是一个老江湖,来此又有何目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