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无诗从农家抱来婴儿后,就开始实施了她的叛教计划。为了找一个合适的理由离开天魔教,她不惜做了叛徒,顺理成章地杀了那些亲信。她带走魔灵珠,不仅仅是因为它的灵性可以找到少主,更多是因为想借它吸引更多的江湖人,引起江湖上的纷争,间接地保护天魔教。
农牧夫是恨南无诗的,恨她当初选择了楼仲丛的儿子,而抛弃了自己和女儿,纵然从一开始,他们的婚姻就是一场交易。自那以后,南无诗再也没有出现过在他面前,他一时气恨,便发誓永远不会踏出迷雾鬼林一步。他和秋双心各自守着自己的孩子,封锁了所有通往外界的道路,真正做到了与世隔绝。直到楼郁殊和农秋音从魔域里偷偷溜了出去,一切才有所改变。
似乎一切都是命中注定,再见南无诗时,她已经找到了楼仲丛的儿子。然而,她却又因为另一个局不敢与其相认,并打算牺牲一切来保护这个孩子,甚至舍弃了天魔教。这让农牧夫更加的恨,恨这个孩子夺走了自己一家的幸福。所以,南无诗让他保护这个孩子,他非常不情愿。
“你为了楼仲丛和那个孩子,抛夫弃女,甚至抛弃了你口口声声说要守护的天魔教。”
南无诗怔在原地,面对农牧夫的指责,她无话可说。
农牧夫接着质问道:“我只是为我们的女儿抱不公!她到现在都不知道自己的母亲还活在世上,如果有一天她知道了真相,我不知道她该如何承受。无诗,我后悔了,早知有这么一天,我是不会许下永远守护天魔教那样的诺言。我想要守护的,只是你,而你恰好在天魔教而已,没有你的天魔教,我守着它又有何意义?”
“牧夫,这是我最后一次求你,帮我保护好那个孩子,帮我隐瞒一切真相。此生是我对不起你,我无以为报,来生必当偿还。”南无诗说完,已然泪如雨下。
农牧夫看着她的泪脸,终究不忍,还是答应了她,“这是我最后一次帮你,我会去找他的。”
“谢谢你,牧夫。我在飞龙引,有什么事,可以去那里找我。”南无诗说完,转身离去。她的背影是那样的单薄、凄凉,身体在风中颤抖,仿佛一吹便会随风而去…
孟传情醒来时,身处一家客栈中,感觉自己神清气爽,身体已无丝毫的疼痛,他有些意外,望着坐在桌边自饮自酌的人,一脸惊奇:“夜未央,你救了我?”
夜未央笑道:“谢谢的话就不用说了。”
孟传情撇嘴,“我也没打算说,本来就是你的人打伤了我,现在你救了我,也算扯平了。”
夜未央瞪眼,“什么叫我的人打伤了你?若不是你要置我于死地,小白才不会出手。”
“小白?他叫小白啊?你跟他是什么关系?”孟传情一直很好奇,这两人看似兄弟却又不像,看似朋友但又显得太过淡漠,真是让人摸不透。
“没关系。”夜未央淡淡道。
孟传情来了兴趣,下床走到他对面,笑道:“该不是他穿一身白,你就叫他小白吧?”
被猜中心思,夜未央有些尴尬,轻咳两声,道:“提他干什么,说说你的灭绝神掌是怎么回事?”
孟传情玩心大起,继续调侃他,“人家穿一身白你就叫他小白,那你穿一身黑,我是不是该叫你小黑?或者黑仔也行……”
夜未央什么话也没说,端起手中的茶朝孟传情泼了过去。
孟传情一个侧头,躲过了攻击,含笑看着夜未央,不再言语。那眼中透出的笑意是无比的真实,似乎此刻,他已经忘了自己身上的伤痛。
夜未央正色道:“不想跟你贫嘴,你那灭绝神掌究竟怎么回事?我听六日说,当日你追踪麦长风,一去不回,难道是拜他为师了?”
孟传情问道:“你可听说过隐脉?”
“隐脉?那可是绝症。”夜未央转脸看向他,有些惊讶,“莫不是被灭绝神掌反噬?”
孟传情扒开胳膊上的衣服,将手臂露了出来,却吃了一惊:那条红色印记不见了!他愣了愣,抬头看向夜未央,“是你替我疗的伤?你究竟是什么人?”
他确信,在自己晕倒之前印记还在,但醒来后却消失了。这期间,只有夜未央为自己疗过伤,莫非他的内息可以克制灭绝神掌?孟传情想到这些,不免对夜未央的身份来历有些好奇。
夜未央伸头看了一眼,瞧见孟传情的胳膊白花花的,什么也没有,就明白原因了,遂喃喃道:“原来我还有这本事啊?”摊开手掌看着,似是心中也极为不解。
孟传情心中一动,趁夜未央不注意,将右手放到桌子下方,扒掉手套,发现手心的红色掌印还在,有些失望。看来,夜未央的内息只是治好了隐脉,却并没有消除掌印,以后他还将带着手套,右手无法示人。好在他不用那么快死了,至少,还有七个月的寿命。
“未央,你在这里干什么?”突如其来的声音,将孟传情吓了一跳。江才情白色的身影,不知何时出现在门口,他负手看着夜未央,脸上的表情极其淡漠。
孟传情着实吓得不轻,以往无论身边有任何动静,他都能够察觉。但这个小白出现时毫无声息,如同鬼魅,他竟然丝毫也没有发觉。这个人的武功,显然已达巅峰之境,是自己万万不能及的。
他盯着江才情,心底又生出一股奇异的感觉:这个人,虽然看着很不易接近,但似乎身上有一种魔力,让自己情不自禁地想要接近他。仿佛是仇人,却又仿佛是亲人,这种矛盾的心理,让孟传情很是不解,不禁低头皱眉沉思起来。
夜未央将孟传情的反应看在眼里,回头指责江才情,道:“小白,这是在外面,不要随便吓人,你以为是在家里呢?”江才情的气息,他也没有感觉到,只不过是因为常年待在一起,对他身上的气味有些熟悉罢了,所以,他并没有受到惊吓。
江才情瞥了孟传情一眼,淡淡道:“你救了他?”
孟传情猛然抬起头,心中讶然:他居然一眼就看出来了我是强撑?这也强的太离谱了!
夜未央淡淡道:“他命不该绝。”起身走向江才情,对孟传情道:“我走了,下次见面,我们再斗个三百回合。”
“好啊,我奉陪。”孟传情轻笑。
那两人离开以后,孟传情也离开了客栈。他心想,既然自己命不该绝,就更应该趁着这个机会去寻找自己的身世,顺便寻找那个怀有正确心法的人,好让自己活得更长久。于是,他又开始四处游荡。
这日,孟传情牵着白马来到了武陵镇。经过一家酒肆时,见里面围满了人,一时好奇,停下来看了看。原来是一个说书人在讲着武陵山的事,武陵山之战虽然过去了很多年,依然被人们津津乐道。
“原本要在武陵山决战的,本是那天魔教教主和我们武林正道的盟主别应天,可不知是什么原因,这二人竟临时改变了决战地点,甚至连他们的夫人都不知道。这两位夫人,都是国色天香,武艺高超的角色,二人不约而同登上了武陵山,虽然并没有人亲眼得见,但那精彩程度可想而知,斗得那叫一个昏天暗地……”
“……还真是天崩地裂,据说二人决战之后,武陵山顶峰俱塌,山脉尽毁,惨不忍睹。别应天的夫人在那一战之后,也是生死未卜,下落不明……在同一时间,天山雪岭也莫名地引起了血崩,有人猜测,楼仲丛和别应天就是在那里决战,也就是在那一战之后,这两人也在江湖上消失了……”
酒肆的人虽然都是一些普通老百姓,但个个都听的热血沸腾,时不时的拍掌叫好。孟传情只听了一小段便离开了,那说书人的口才虽然不怎么好,却引起了他一探武陵山的兴趣。于是,直接策马往武陵山而去。
武陵山暮色长春,重峦叠嶂,一条条山脉相连,蜿蜒缠绵,如巨龙盘卧。孟传情飞跃上山,站在高耸的顶峰,将整个武陵山的景色一览无余。望着那苍松挺拔,青草葱翠的山脉,他感觉心都顺畅多了。微风阵阵袭过,花香四溢,馨香扑鼻,沁人心扉,抬眼望蓝天白云,高山飞鸟,一切都是那么的和谐温馨。孟传情忍不住高歌起来:
“春秋夜,吾独饮,醉意横生,月下与狼同舞,留满地忧伤,谁与我共享?夜来花惆怅,见君不易,惟有凭栏望。日日无炊,只流相思泪,看红颜憔悴,留下几分醉。若无为,垄断天涯路,只盼君心早日归。一朝醉,同语议苍天,何苦让人痴恋难?看茫茫沧海荡起几番涟漪,留下几分愁!几日忧!几时休!”
一曲吟罢,孟传情索性盘腿而坐,借这自然的气息慢慢调息起来,这一调息,就是数个时辰。许久之后,他睁开眼睛,望着天边的红日将要落下,只好施展轻功跃下了武陵山,牵着白马去镇中寻找客栈。
“飞龙引?”孟传情在一家客栈门外驻足,抬头望向招牌,闪闪金光,喃喃道:“这家客栈似乎不错,一旦黄龙下九天,骑龙枿枿升紫烟,很有诗意,就暂且在这里住下吧。”
孟传情进了客栈,一眼就被客栈的规模震撼了。这客栈,虽然比不上苏州城的东华客栈的豪华,却也有自己的特色。客栈有两层,一楼是大厅,摆了十几张桌子,客人们三三两两地坐着,空桌仅剩了几张。二楼应是住宿的客房,一排排的房门,算起来大概有二十几间房。房外是长长的走廊,走廊边的栏杆,雕龙玉柱,精工细琢,显尽富贵。
“不知道这里住宿是不是跟东华客栈一样,漫天要价?”孟传情不禁想。以前身边有表妹跟着,走哪都不用操心吃穿,现在不一样了,钱要靠自己挣。虽然桑幼忧曾经说过,全国各大商号,任他取钱,不过他并不想靠女人吃饭。所以,出来之后,他没有取桑幼忧一分钱。
孟传情将小二招来,问了下酒价,小二报了以后,并不觉得贵,于是就要了壶。正自悠闲地喝着,从门外走进来一位浅衣妇人,她见了孟传情后,蓦然驻足,“小孟?”
孟传情放下酒杯,看向妇人,半晌才道:“南无诗?”
妇人一身浅色衣衫,头发皆用发簪挽起,脸上的表情,除了惊讶还有欣喜。这张脸,容颜秀美,孟传情觉得很陌生,但是听了对方叫他的名字,他就猜出了其身份。这世上,只有南无诗这么叫过他。他盯着南无诗的脸,讶异道:“你整容了?”
南无诗浅笑,道:“你还是那么聪明,不过,我现在叫殷娘,是这家的老板。”
“这是你开的?”孟传情更吃惊了,一个常年在江湖上漂泊被追杀的人,居然还有这么一间最能传递消息的客栈,她是怕自己死得不够快啊!
“你既然知道了,我也就不瞒你了,跟我来。”
南无诗将孟传情带去了一间客房,道:“这间客栈,在很久以前就开了,不过一直是掌柜齐叔在打理,我只是幕后老板。之前在农家山下,我被残阳剑主所伤,还毁了容,好在江湖上有一位医者会整容之术,就换了一张脸。如今,我化名殷娘,守在这里,应当不会有人认识我的。所以,你也不能暴露我的身份。”
孟传情愣了一下,问:“你如此信任我?”
南无诗笑道:“我只信你。”
孟传情道:“那好,我们来做笔交易,我替你隐瞒身份,你告诉我,那个眼睛跟我很像的人,是谁?”
南无诗没料到他会做这样的交易,想了想,道:“好,我告诉你。那个眼睛跟你很像的人,是我曾经的救命恩人,曾在天魔教住过一段时间。后来,可能是因为觉得我们天魔教的名声不太好,又悄然离开了。我找了他很多年,一直没有找到,初看见你的那刹那,我还以为你是他的儿子呢。”她编起谎来,眼睛眨也不眨。
孟传情从南无诗的脸上,话里,看不出丝毫破绽,不禁有些相信了,遂问道:“那个人叫什么名字?”
南无诗道:“我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只知道他是陵城人,武功很高,是江湖上的游客,说不定已经归隐江湖了。”
孟传情听后,心想:这个人,说不定跟自己有关系。